可如今,他終於,終於找到了他的苓妹,終於見到了他的苓妹。
“苓妹,我終於終於找到你了……”莫凜抱緊著純苓,“苓妹,不要再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
“我不會再離開你的凜哥哥!”純苓將臉埋在莫凜胸膛,哭得大聲也得大聲,“不會了,不會了!”
莫凜將下巴抵在純苓頭頂上,點了點頭,“嗯。”
他們沒有再話,而就是這麼緊緊抱著彼此而已,過了一會兒,莫凜又輕輕捧起純苓的臉,又親吻上她淚流不止已然紅紅腫腫的眼眶,心疼道:“不要哭了,好嗎?我已經找到你了,我就在這兒,我來接你回家,我的苓妹,不要再哭了,好嗎?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你笑了,笑一笑給我看,好嗎?”
純苓用力點點頭,然後將臉蹭到了莫凜身上,把眼淚鼻涕都朝他身上蹭,然後抬起頭來,朝他綻出了一記甜甜的笑。
她的麵色有些蒼白,她的眼眶很紅很腫,可即便如此,她在莫凜眼裏永遠都是最美最可人的姑娘。
看著純苓笑,莫凜也笑了,笑得現出了嘴角邊上的兩個梨渦。
純苓當即踮腳在他的梨渦上各親了一口,一如二十年前那樣,她總是喜愛親他的兩個梨渦。
莫凜輕撫著她的臉頰,柔柔道:“我的苓妹還是和我初見時那樣,一點都沒有改變。”
還是那麼嬌嫩美好,而他——
“凜哥哥也還是我的凜哥哥!沒有變!”純苓也抬手撫上莫凜的臉,認真道。
莫凜卻是笑著搖了搖頭,“不,我老了,不再是苓妹見著時那個還年輕的我了,我——”
莫凜話還未完,純苓便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口,打斷了他的話。
隻見她笑盈盈卻極為認真道:“在我眼裏心裏,凜哥哥就是凜哥哥,我愛的從來就不是凜哥哥的皮囊,而是凜哥哥的人!”
不管凜哥哥變成什麼模樣,他都是她最愛的凜哥哥!
永不會變!
“苓妹……”莫凜又一次吻上了純苓的唇,久久不分開。
然,就在莫凜背著純苓走上石道上頭的盡頭時,隻聽褐羽一聲慌亂地驚呼:“大老爺心!”
與此同時,一道帶著冷厲殺意的劍風朝莫凜橫掃而來!根本就不給莫凜和他背上的純苓任何反應的機會!
“錚——!”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寒雪以她手中的幽藍長弓擋住了這狠厲一劍,震得那柄閃著寒芒帶著殺意的劍錚地一響。
但這於寒雪而言,那冷厲的一劍卻是削斷了她妖力結成的長弓!
可人類的尋常武器根本就不可能破壞得了妖類以自身妖力結成的武器!就算有特別的武器,可尋常人也做不到!
這是……什麼人!?
“寒雪!”褐羽看著寒雪手中轟然斷裂成兩段的幽藍長弓,慌亂不已!
“噗——!”也就在寒雪手中的長弓斷裂而倏然消失的一刹那,擋在莫凜身前的她噴出了一大口血來。
褐羽狂衝到她身邊來,可正當褐羽伸出手來扶住身子搖晃的她時,卻被她用力將他推開,同時沉聲罵他道:“你管我做什麼!?快去找殿下或是將軍!這個人太厲害了,你我不是對手!”
能越過他們破印軍到得這兒來的人,肯定是個棘手的手!而且公主將自己的妖元幾乎都給了殿下,根本就不可能是來人的對手!
寒雪罵完褐羽之後,急忙對身後的莫凜道:“大老爺你快帶著公主走!我來拖著他!”
寒雪這些話時,她手臂上那些赤色的古老圖騰正在一點點消失。
於破印軍而言,他們手臂上的圖騰就是他們妖力的象征,妖力愈盛,圖騰就愈複雜,反之則愈簡單,而他們手臂上的這些圖騰,從他們入軍時將軍親自替他們以他們自身的妖力凝成之後就不會再消失,哪怕是死,也不會消失,除非——
除非失去妖力!
而失去妖力的妖,永遠就隻能是原形再幻變不了人形!
“寒雪你不能留在這裏!”褐羽看著寒雪手臂上正在一點點消失的古來圖騰,瞬間紅了眼,朝寒雪大聲喊道,“我不會把你自己留在這裏的!”
寒雪她,她……
褐羽覺得好像有人拿著一把刀在狠狠捅著他的心一樣。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什麼傻話!”寒雪卻是又大聲罵了褐羽一次,“快去找殿下和將軍啊!”
“我不去!”褐羽什麼都不走,相反,他手上現出了他的武器。
一杆長槍。
他的武器是一杆長槍,哪怕他長槍使得並不好,可他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褐羽!”寒雪急了。
她還想什麼,可是她張了嘴卻又什麼都不出口,因為她怔住了。
因為褐羽在哭。
哪怕下著雨,她卻還是清楚地看見了褐羽的眼淚。
“寒雪,我要保護你!”褐羽流著淚,卻字字鏗鏘。
“我和凜哥哥不會走的。”就在這時,被莫凜從背上放下來的純苓也堅決道,“我們妖類,從來都不會撇下自己的同伴先走!”
“嗬,嗬嗬嗬……”冰冷的雨夜裏,對方發出了冷冷的笑聲,帶著森寒與嘲諷,“原來你沒有死,原來無念師弟將你藏在了這裏,藏得可真是深啊,不過——”
“今夜便是你的死期,今夜你們誰也離不開這兒!”
是望雲觀掌門無道真人的聲音!
他話音落時,劍光爆射!
*
鎖妖崖上,長情和衛風跪在無念真人身旁,久久不願離開。
衛風手上的油紙傘掃地掉落在地,他手中的火把早已熄滅。
可他們卻沒有被雨夜的黑暗湮沒。
因為還有光,幽藍的光,就在長情的左手手腕上。
幽藍的光從他手腕上的五顆手珠裏透出來,微微映亮了他們被雨水衝刷滿是悲傷的臉,也映亮了無念真人早已失了溫度的臉。
最終還是衛風率先回過神來。
隻見衛風輕輕扶上長情的肩,低聲喚他道:“饃饃……”
長情沒有理會他,依舊怔怔愣愣地看著永遠不會睜開眼的無念真人。
衛風傷心且心疼摸摸長情濕漉漉的腦袋,像無念真人一般溫和道:“饃饃,你還有你的事情要做,我在這兒守著師父,守著他等你做完了事情回來,你我一起將師父安葬。”
長情聽著衛風的話,僵硬緩慢地抬起頭,看向和他一般眼眶紅腫的衛風,雨水澆在他們臉上,辨不清你們臉上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阿風……”長情喉間依舊哽咽。
衛風卻是又摸摸他的腦袋,明明是師弟,卻更像是師兄,“去吧,沒有你,什麼都做不成。”
長情默了默,終才輕輕點了點頭,低聲道:“守好師父。”
“放心。”衛風拍拍他的肩,“去吧。”
去做身為妖界殿下當做的事情,去為失去陽光七千年之久的苦難妖界做你該做的事情。
長情又再看了無念真人一會兒,才緩緩站起身。
而就在這時,他手腕上的五顆手珠驟然變得明亮不已,仿佛感應到了什麼似的。
“怎麼回事!?”衛風蹙起眉心,著急地問道。
長情則是麵色一沉,他什麼都沒有,而是飛快地掠了出去。
抑或,他此時沒有時間與衛風解釋什麼。
最後一個封印,發生了什麼!?
還是……爹和娘發生了什麼!?
他已經,已經感覺得到娘了……!就在手珠與他所感應到的最後一個封印之地!
長情離開之後,鎖妖崖完完全全的浸入了雨夜的黑暗之中。
衛風撫摸著碰上了無念真人的手,將已然冰冷僵硬的手緊緊握在手裏,啞聲道:“臭老頭兒,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也會保護好那個臭饃饃的。”
*
無道真人的劍,此時正從莫凜的胸膛上拔出,沾了滿劍身的血!
“凜哥哥!”純苓驚惶地大喊一聲。
褐羽看著眼前不惜自己身受重傷也要為他擋住無道真人這一劍的莫凜,震驚得雙眸大睜,不出話來,隻怔怔地看著莫凜。
卻聽莫凜溫和地對他道:“當心些啊,你要是有個什麼危險,那個姑娘會傷心壞的,可不能讓喜歡你的姑娘傷心啊。”
“大老爺……”褐羽哽咽不成聲。
為什麼,為什麼?人類不都是大奸大惡的嗎?為什麼他遇到的人類卻全都這麼好,這麼好呢?
純苓緊緊抱著受傷的莫凜,慌亂不已。
褐羽則是將嘴角血水用力一擦,手中長槍一甩,直指無道真人。
就算身上有傷,就算不是對手,他也要戰到最後!
寒雪搶過莫凜手中的劍,站到了褐羽身側來。
純苓看著莫凜,本是墨色的眸子漸漸變地赤紅。
不可饒恕……竟然將凜哥哥傷得這麼重,不可饒恕!
莫凜看著純苓赤紅的雙肩,忽然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誰知卻被她拂開。
隻見她緩緩站起身的同時,她的雙手握上了一對幽藍的刀!
“何必做垂死掙紮,我這就將你們打得灰飛煙滅!”無道真人看著純苓手中的雙刀像是看著笑話似的,先是冷冷一笑,而後聲音陡然變得陰佞森寒,“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無道真人手中的劍寒芒凜冽時,純苓手中的雙刀亦幽藍刺眼!
“苓妹!”莫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作勢要護到純苓身前來。
無道真人的目光此時移到了莫凜身上,笑得愈發陰佞森寒,他劍鋒一側,竟不是取向純苓,反是奪向了莫凜!
身為人類,竟然愛上了妖!罪不可赦!
“轟——!”就在這一瞬間,地動山搖!帶著一股強大的力量!便是無道真人都險些站不穩腳,使得他不得不以劍拄地穩住自己的身子。
莫凜則是在這突來的地動山搖間將純苓死死摟進了懷裏來,哪怕純苓遠強於他,可在他眼裏,她永遠是需要他疼著護著的妻。
他不需要她為他拚命,他隻需要她好好的就行!
褐羽也在這時候用力握住了寒雪的手,將她扯到了自己身後。
他與莫凜一樣,哪怕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不如眼前的女人,可他們是男人,就應該不管任何時候都要保護好自己的女人!都要站在她身前為她拚命!
寒雪看著眼前不知何時起就已經高過她了的褐羽的背影,忽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
雖是女人,可身在破印軍裏,沒有誰人需要誰人來保護,所以從來沒有誰人想過要保護她。
除了這隻明明什麼都不如她的麻雀。
或許他早已不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長得的他與她過什麼,可她卻一直記得清楚。
他:我現在雖然又又弱,但總有一,我會變強,強到可以站在你麵前保護你!
寒雪手臂上的古老圖騰,此時即將完全消失。
而就在這地動山搖間,寒雪看到了一柄劍。
不是無道真人的劍,也不是她從莫凜手中搶過來的劍,而是——
蒼龍古劍!
殿下的蒼龍古劍!
“殿下!”寒雪與褐羽異口同聲,驚訝的語氣裏是歡喜是雀躍!
長情此時就握著蒼龍古劍,站在他們麵前,站在莫凜與純苓麵前。
他就像憑空出現似的,就這麼出現了他們麵前。
而他腳尖前的地麵,卻是裂開了一條半丈寬的縫,朝兩側延伸著,看不到頭,但明明他出現之前這地上除了山石便是山石,根本就沒有裂縫!
顯然,這是被他手中的蒼龍古劍劈出來的,這下間,除了大辰帝君的長戟和蒼龍劍,再沒有任何兵器能有這樣開山裂地的威力!
他這一劍,卻並不是為了開山裂地,隻是為了擋開無道真人奪向莫凜的那一劍。
此時的他,發色純白,衣色緋紅,頭頂上的長耳朵因為被大雨衝刷而往後垂下,他手中的劍,指向對麵的無道真人。
而純苓在看到長情的一瞬間,她愣住了,睜大了眼死死地盯著長情的背影看,手上的雙刀驀地消失不見,轉為用力抓住莫凜的雙臂。
這是,這是——
無道真人在看到長情的時候臉色大變,隻聽他冷聲喝道:“元晴!你身為望雲觀誅妖弟子,更是辰帝輪回轉世,理當守衛人世!可你卻一心向著妖界!其罪當誅!你現在若悔改,我便可恕你無罪!”
“你?”長情像是聽到了什麼大的笑話一般,眼裏充滿了不屑與鄙夷,“我師父不在了,望雲觀在我眼裏,什麼都不是,這下間,除了我師父,誰人都無法定我的罪,你,不配!”
“你什麼!?”無道真人不可置信地看著長情,“你師父……死了!?”
長情不做聲。
下一瞬,卻聽無道真人滿意地笑道:“死得好!一個愛上了妖類的誅妖道人,早就不配做我望雲觀的弟子!早就應該死——”
無道真人話還未完,便被打斷。
打斷他的,不是誰人了什麼話。
而蒼龍古劍。
蒼龍古劍此時就插在他的肚腹中,本是站得離他有三丈遠的長情,此時就近在他眼前。
“了……”無道真人睜大了眼看著速度快得可怕的站在他眼前的長情,不敢相信長情竟敢這麼對他這個掌門師伯。
可當他這一個“了”字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便見長情將插在他肚腹中的蒼龍古劍往上一抬!
血水迸濺!濺到他麵上身上,卻又瞬間被大雨衝刷掉。
他手中的劍竟是將無道真人的上半身削開成了兩半!
毫不猶豫!
無道真人大張的嘴來不及閉上,他手中的劍更是來不及還手。
因為他根本就想不到長情竟敢殺了他。
以致砰然倒到地上的他雙目大睜得近乎要暴凸出來。
堂堂望雲觀掌門,就這麼死在了冰冷的雨夜裏,死在了下人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寒雪和褐羽以及如今的純苓加起來都不是對手的無道真人,就這麼被長情輕而易舉地殺死了!
褐羽和寒雪麵露驚駭之色。
殿下的力量……已然強大到可怕!
長情將手中的蒼龍古劍斜指向地,他冷冷看著死狀淒慘的無道真人,聲音更是冷到讓人發寒,隻聽他道:“我不允許誰人傷害我爹,更不允許誰人侮辱我師父!”
“長情……”就在長情冷眼看著無道真人,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時,他身後有人喚他一聲。
女子的聲音。
他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聲音。
輕輕的,柔柔的,還帶著緊張與激動,震驚與不安。
這輕輕柔柔的聲音,卻是讓長情渾身一震,本是往後垂下的長耳朵瞬間立了起來。
繼而隻見他極緩極緩地轉過身,看向這個輕聲喚他的女子。
他的眼裏,寫滿了緊張與不安。
月白色的衣裙,烏澤的發,精致姣好的容貌,看他的眼神卻是隻有身為人母才會有的溫柔與憐愛。
長情張了張嘴,嚅了嚅唇,卻是老半都發不出聲音來,隻是慢慢、慢慢地朝純苓走來。
走到純苓麵前後,他怔怔地看著她,終是顫抖著唇發出了聲。
“娘……”
沙啞且哽咽的聲音。
長情曾在夢裏無數次地夢到他的母親,夢到他的母親抱著他親吻他逗他玩,給他唱歌,給他縫衣,聽他撒嬌,然後溫柔慈愛地撫摸他的頭,輕輕喚著他的名字,甚至還會抱著他睡覺。
可不管他夢到過母親多少次,他都記不住夢裏母親的模樣,哪怕他有多想要記住母親的模樣,可每每他一醒來,夢裏明明記得清楚的母親的模樣卻又變得模糊不清。
剛被師父帶上山的時候,他還曾因為醒來不記得母親長什麼模樣而哭個不停。
他甚至和爹一樣,一直一直在找她。
可他從來不知道,母親就離他這麼近這麼近。
他在北雲夢,而母親就在南雲夢,被他最敬最愛的師父囚在南雲夢。
他不是沒有想過母親就在南雲夢,畢竟望雲觀是為誅妖而存在,沒有理由會放過母親,可他卻從沒有在南雲夢上發現過任何關於母親的蛛絲馬跡。
而他,從沒有懷疑過師父,他一直都相信師父既然會收了身為半妖的他為徒,就不會為難他的母親。
可他,終究是想錯了。
若是母親還在這人世,那這下間除了道行高深力量強大的師父能將母親束縛得下人都不會察覺得到分毫之外,又還有誰人能做到這個程度?除了這個漫山都是誅妖屏障的南雲夢之外,又還有何處能將母親身上的妖氣藏得一絲不漏?
這樣認為的,除了他,還有爹。
可他們都錯了。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師父竟沒有殺了母親,而隻是將她困在這雲夢山的仙境之中而已。
身為誅妖道人的師父,理應在發現妖物的是第一時間將其誅殺,而不是留著她困著她。
就像師父發現他的時候,理應殺了身體裏流著一半妖血的他,而不是將他收為徒弟,更不是將他教養長大。
是不是因為,師父曾經愛過的那一個妖?
可如今,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長情……”純苓抬起手,輕顫著撫向長情的臉,在山洞裏好不容易被莫凜哄停了的眼淚又奪眶而出,“我的長情,我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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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速碼字機來更新了,明的大結局下也是晚上更新。
放心,結局保證圓滿。
我有寫番外的習慣,沒有什麼太多劇情的生活日常我習慣放到番外寫,番外一般就是狗糧狗糧狗糧!哈哈~
真是碼得我腰酸背疼的,眼睛都要花了。
還有就是完結了微博會有活動,明大結局下了就會把活動也在題外話貼一貼~
至於下一本文,暫時沒有計劃,所以關於下一本什麼類型什麼時候開文的問題就不要問我了啊~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哪一我就突然回來了,希望到時喜歡我寫的故事的姑娘們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