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意外的是,雨煙和白虎並沒有過多的交談,神獸和神將之間,能將它們彼此緊密聯係在一起的,恰巧是我這個區區人類身份的主人,在這一點上,我始終覺得安排不夠合理,可仔細想想,卻也覺得不無道理。
神獸是這世間的神,換句話說,它才是上帝在雲圖大陸唯一的投影,而神將則好比是聖子,聖子與上帝的投影與人類從本質上便不會相合,它們都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這個人類擁有的世界,可它們卻奉命來到這個世間,因此,能夠真正讓它們同人類聯合在一起,形成關係緊密的紐帶,非人類不可。
這個主人的位置,這個既是神獸,也是神將主人的位置,隻能是人類,不能是任何其他事物。
“這裏應該是東鏡了。”
裏德的聲音從旁傳來,我點點頭,他的音色裏還帶著些許的沙啞,偶爾和我說話時還會咳嗽起來,在這段艱苦跋涉的旅途中,我們沒有隨身攜帶藥物,因此裏德的傷勢隻得單靠他自身的修複,而沙漠之心的力量我終究是見識過的,它如幻影的奇跡般將裏德失去的記憶全部召喚回來,我是那最後一塊龍族盔甲被消耗殆盡,最終喚醒記憶的場麵的見證人。
也正因如此,裏德對過去的回憶隻會更加深刻,近來我越來越發現,他看待事物的敏銳程度和同以往不太一樣的觀察視角。
這些都是沙漠之心所帶給他的,而對此,我每每和他談天時,都會覺得十分擔憂。
裏德不應再承受任何外界事物所強加於他的枷鎖,任何多餘的枷鎖,對於此時此刻的我們來說,都是致命威脅。
“少爺。”白虎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望向我。
這一路上,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死寂像是病毒般蔓延在我們的血肉,當聽見白虎清亮的聲音我們似乎都怔了一下,不大習慣。
“我知道,”我尋著那細微若有若無的水聲看去,“那是琉璃河。”
道格拉斯巨石橋下,雲圖大陸最湍急的迷江支流。
“在這裏就能聽到琉璃河的聲音,真是不可思議。”愛莉走上前來,癡癡的眼睛望著最前方道格拉斯那座古堡隻露出一小部分的穹頂。
“它就像是要劈開這裏的天空,在那湍流的河上築起一道圍牆,一道隻有除魔師才被允許進入的圍牆。”
愛莉頓了頓,繼而看向我。
我偶爾會發現,愛莉不是很敢看我的異色雙瞳,而她並不像其他人那樣,怕的是我的血色左瞳。
她怕的是我原本的眼瞳,那隻和大部分人一樣平凡到無異的黑色右瞳。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害怕你的右眼,卻又喜歡望著它看呢?”
“不知道。”
我本想笑一下,可現場的嚴肅氣氛卻不允許我這麼做,白虎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去探路,走到這裏,周圍仍舊是死寂一片的樹林,沒有生息,沒有呼吸,沒有碰觸,沒有運動,隻有靜止,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們,都是靜止的。
“因為我能看見,”愛莉緩緩走來,靠近我,伸出一隻手作出探觸我眼珠的樣子,可半道中便停了下來,我們彼此都清楚,那隻手不敢觸碰到我的眼睛。
“看見什麼?”
“少爺,”白虎的聲音在我最後一個字落下後響起。
“因為我能看見,隻有在你的右眼住著的,才是那個最可怕的亞瑟.伍德布裏奇。”
“少爺,我們到了,”白虎距離我們太遠,他並沒有聽見我和愛莉正在對話。
“到了哪裏。”我接在白虎聲響的下一刻問到,眼睛卻隻是盯著愛莉不曾移開。
“左瞳根本不是你,”
忽而吹過一陣奇怪的風,本沒有任何聲響的空間,霎時活了起來。
而愛莉的話仍在繼續。
“亞瑟隻存在於左端,而你,才是你身體裏右端那隻眼中真正的怪物。”
“到了妖精的領地,吉爾伽美什東鏡。”
白虎的話緊隨而至,至此,風聲戛然而止,死寂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