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也在這裏?”他輕輕問出了那句藏匿已久的話,仿佛很長時間以來,就是在等著對自己麵前的這個人說這句話一般,隻問到了一半,就又咽了回去,再也不肯開口。而少年看著他雙眼,似乎聽到,又似乎沒有聽到,似乎是因為風大聲響,以至於吞沒了他所有的聲色,來到他耳畔時,已經隻成為了隻言片語,根本構不成一個完整獨立的語句。
因為少年始終不肯開口說一句話,裏德就已經有些遲疑了,再接著感受著少年那雙幽冷而冰涼的雙手,更覺不適,慢慢朝後退去,他知道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麼亞瑟,可竟然還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對方所吸引,為了遏製正在自己心底逐漸膨脹起來的微妙感覺,裏德索性後退開來,與少年隔了較遠距離,並不再去看他一眼。
少年見裏德忽然退了過去,留下手空蕩蕩的浮在半空中,不免先是怔訝了一會兒,才又慢慢收回手去,盯著裏德的瞳孔。
“你懷疑我。”
從少年口中脫口而出的這四個字,在瞬間內便席卷了裏德的腦海,他睜大眼睛看著站在對麵的男孩,訝異之色一染其上,隻是怎麼也想不到,他會終於開口說了話,而開口的第一句便是這赤裸裸而又刻骨銘心的四個字。
“你根本就不是他,不要裝作他的樣子站在我麵前。”裏德沉聲到,雙眼卻在落上那個少年臉上的幾秒後又瞬時離開,轉身欲走,卻發現雙腳像是被粘在了地上,怎麼都動彈不得,正準備俯身去看究竟怎麼回事,卻突然愣住,才發覺從頭至尾是怎麼回事。
“因為你懷疑我,所以才給你的小小懲罰。”
少年麵目表情對裏德道,裏德蹙起的眉愈發深刻,隻覺得渾身血脈開始擴張沸騰起來,這是他從進入沉沒之森後許久的一次想要親手殺了一個活人的衝動,而眼前這個人惹火他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他不該扮成亞瑟的臉出現在自己麵前。
“你到底是誰?”
“我是江南。”
“在我掙脫你的束縛前先警告你最後一次,再膽敢從那張口中說出這兩個字,我也不知道自己將會作出什麼事來。”
“哦?是嗎,那就讓我見識見識,開心一下吧。”少年說罷,伸出手來朝空中擺了擺,裏德便覺自己雙足之下的土地已經將自己解放,而對麵的那名少年,卻不見蹤影。
裏德慌忙四下裏尋找,情急之中腦海中浮現過往種種畫麵,明知不是他,卻還是不肯放過任何一絲他還活著的希望,就算是眼前出現了妄自敢於自稱為你的人,我也不想白白失去。
就在裏德轉身急於找到那個少年的同時,隻聞天邊忽然從遠處傳來一聲淺淺淡淡的笑聲,如搖鈴般細膩悠長,不斷無盡,裏德順著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找去,卻看見那個少年正站在那座尖塔上,搖搖欲墜。裏德心忽而一顫,卻下意識差點衝上去抱他下來,隻看見那個少年足尖輕立在尖塔穹頂針上,被風吹著,還紋絲不動。
“你先下來。”
“你在擔心我?”
“我再說一遍,給我下來。”
少年見他略微有慍怒之色,隻便脫身從那上麵輕躍下來,落在了地麵上,裏德懸著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但是你既然裝成了我最在乎的人的樣子出現,想必也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罷,我暫且不問你這些,我隻想知道,你究竟是何目的。”
少年捂嘴一笑,“生起氣來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呢。”說著,便要伸手去撫摸裏德的臉,卻被裏德躲了過去,並一把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緊緊扣住不放。
“你到底是誰,出現在這裏,到底有何目的。”
“你先逗我開心了,我再告訴你。”
裏德不知不覺間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直到將那白皙的胳膊上捏出了一道紅印,才發覺自己下手有點狠,以至於麵前的人略微露出疼痛之色,故而鬆開了手,任由他抽了出去。
少年揉搓著剛剛裏德死死攥過的地方,還一邊拿眼睛翻著裏德,口中喃喃自言自語的說著些什麼。
聽見裏德輕聲歎了口氣後,少年又立馬恢複了原本的精神樣貌,指著他的鼻尖冷笑道,“來抓住我,抓住了,便告訴你剛才那些問題的答案,抓不住,便都聽我的。”
裏德聽後,轉身從他眼前離開,根本沒有將他的隻言片語放在心上,隻開始一心想著雨煙為什麼還沒出來,轉眼間距雨煙進入那鐵塔內已經過去了快半個小時了,卻沒有一點動靜傳出來,想到此處,裏德不免心下開始擔憂起雨煙來,雖說它一個神獸根本沒什麼好值得他為之去操心的,可這個地方本來就古怪詭異,現在又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人。想到這裏,裏德回頭看了那個少年一眼。
而見裏德回過頭來看自己了,少年已經笑得彎起了嘴角。
裏德忽然想要進去那座鐵塔一探究竟,雨煙的行動從來不會如此遲緩,他略微抬了抬腳,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朝那個少年所在的鐵塔邊上走去,那少年見他走來,幽幽道:“隻有讓我死了,你才能進去哦。”
裏德本就因為擔憂雨煙,繼而又是因為老看見這個少年冒充亞瑟的臉不斷出現在自己麵前,不禁心下更加煩躁起來,如果不是因為之前那場病而大傷元氣的緣故,想來放做以前的自己定是要幻身後把眼前這個人生吞活剝的。
於是裏德終於開口沉聲到,“好,怎麼個死法。”
少年聞言,見他終於來了興趣,便幽幽笑道,“怎麼樣都好,隻不過如果我死不成,便是你替我去死了。”
裏德俊眉一蹙,早已隨風一陣幻成那頭金眼黑豹,呼嘯聲混合著風聲一起,出現在少年麵前。
“死了之後,再也別想玷汙那個名字一分一毫。”
雨煙在進入那座黑色的古塔前,並沒有想很多,在這種地界,如果連圓心港都已經變成了一副殘象,那麼古塔裏麵應該也可想而知,非殘即破。
它並未來過圓心港這種地方,所以就算是從江南和裏德那裏所聽說,也至多不過以為又是個愛出神話的地方罷了,可知直到進了古塔裏以後它才方知,為何世間眾人都要將這陰森詭異的地方稱之為圓心港,和圓心港內居住的沉沒之森的守護住,為何被稱為墮天使路西法的原因了。
當他看見古塔深處所存放著的那一對黑色大羽翼和一顆酷似秘境人魚那裏偷來的隕石水晶球時,就已經明白了一切,所謂的圓心港,其實一切都是從這棵水晶球上而來,而之前的圓心港,也分明不會是如今這般殘象。能將此處變為這樣的,除了那個生物以外,再無其他。
雨煙在心底裏這樣默默道,隨後又轉身搜查了許多地方,在飛向樓頂的過程中聽聞從似乎有什麼打鬥的聲音正從外麵傳來,正巧經過一塊被黑色鐵欄圍起來的陽台上,透過這裏可以俯瞰黑塔之下的所有景況,才看見裏德正在和一個與江南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打鬥中。
雨煙看了一會兒便感覺到雙翅上的火焰快要被這塔裏陰森詭異的空氣給熄滅,雖說它是神獸之火,可這被惡魔居住過不下百年的地方如今充斥著各色潮濕氣體,更攜帶著一些不懷好意的破壞之感,於是它索性咳了咳嗓子,對著陽台外就是一聲大喊。
“再別打啦!!都是自己人啊!!!!”雨煙壓根沒有想到自己的聲音從這裏傳播下分貝究竟會變得有多大,它隻是照實了對著下頭一喊,便可以從百裏之外就聽見自己的回聲正在一波又一波的朝這裏蕩來,等它反映過來時才發現塔底下的兩個人都已經停了手,如看傻子一般看著自己。
雨煙略微愣了一愣,不曉得他倆是什麼意思,隻得等在踏內,看著他倆各歎一聲氣後朝塔內走來。
“我說你們,剛才那是什麼表情啊,還害我百般好意叫你們不要誤傷了彼此,竟然敢拿那樣一種眼光看神獸我!”
裏德在看見雨煙後先是歎了一口氣,繼而轉身來到水晶球旁細細端詳起來,“說你傻你真傻,少爺在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蠢過啊!”
“你說什麼!”
那一和江南長相酷似的少年也一並走進塔內高處,輕輕撫摸著放在水晶球一旁的黑色羽翼,撫摸著每一根羽毛的動作都像是撫摸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般溫柔。
“畢方,就算你許久沒有到我這裏來,也應該知道一些的吧,裏德他是奉伍德布裏奇家那位的意願來這裏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呢,再怎麼說,就算你的主子不在了,我也好歹還能聞得出來他留在裏德身上的氣息吧。”
“那你們剛才為什麼要打架?”雨煙後悔剛才自己多此一舉,如今被人看扁了不知還被嘲笑一番。
“那是因為我實在看不慣他借用少爺的身體啊,”說到這裏裏德稍微頓了一下,又接著說:“畢竟少爺的靈魂若是想要從他這裏拿走,還是得看他的心情的,所以他叫我陪他打一場,那麼我也隻好奉陪到底咯。”
“我說你們,我好心潛進塔裏來給你探路,你竟然在外麵和這裏的守護主打架!”
“不說這些了,”裏德含笑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快說這裏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吧,史詩和傳說中可不是這麼記載的哦,圓心港的原貌應該不會是這樣的才對,可現在怎麼淪落成了這幅殘景?”裏德說罷轉頭看向那名少年,那張和江南酷似的臉上正裝著若有若無的微笑,似乎是對著他發出的,也似乎是對著雨煙發出的。裏德不禁為此而打出了一個寒顫。
“這裏很久以前就變成這樣了,當然身為守護主的我推不掉責任,可是自從那個家夥來到沉沒之森以後,基本上許多地方的靈氣就已經快要消失殆盡了。”
雨煙隨即冷笑一聲:“哼,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唯有裏德一人不知始終。
少年接著道:“原本他在我這裏也是乖乖的,可是自從另一顆水晶球被偷了之後,這裏就成了這幅樣子,我也沒辦法啊,所以閑的無聊就隻能偶爾回冥界一趟去逛逛,正巧你們還來找我想要回亞瑟的靈魂,說實在的吧,你們之前帶他來找我,也無非就是想要讓他從這裏拿走我的羽翼吧。”
少年說罷後眼珠轉向裏德,隻見裏德依舊眉間帶笑的望著他不說話,輕輕點點頭。
“哼,伍德布裏奇那家子心裏在想什麼我還不知道?這黑色羽翼他們可是已經覬覦好久了,隻不過我一直沒舍得給他們罷了,再說了,身為堂堂一森的守護主,若是沒有了這對羽翼,今後誰還肯承認我是墮天使路西法啊。”
“你本來就不是啊,為什麼要裝啊!”雨煙咕咕噥噥的斜了他一眼,可少年仍是佯裝不知道沒看見。
“其實在來這裏之前,我曾想過到底要不要拜托守護主你來指引少爺方向,畢竟從這片森林裏出去以後,就等同於他又落入虎狼手中了。”
聽到這句話少年看了裏德一眼,許久沒說話,半天後輕聲道:“嗯,那倒是,所以我現在都不太願意回冥界去玩一玩,畢竟不想碰到他們家族的那些人,要知道現在要是拜托我再去替你們找回白虎那三個人所沒有找回的剩下的靈魂碎片的話,代價可是很高的哦。”
“什麼代價?”
“什麼代價?”
雨煙和裏德異口同聲道,少年邪魅一笑,伸出兩個指頭對他們擺了擺道,“去找白虎的那個同伴去,給我把另外一個水晶球搶回來!”
【小偷】
裏德本就因為擔憂雨煙,繼而又是因為老看見這個少年冒充亞瑟的臉不斷出現在自己麵前,不禁心下更加煩躁起來,如果不是因為之前那場病而大傷元氣的緣故,想來放做以前的自己定是要幻身後把眼前這個人生吞活剝的。
於是裏德終於開口沉聲到,“好,怎麼個死法。”
少年聞言,見他終於來了興趣,便幽幽笑道,“怎麼樣都好,隻不過如果我死不成,便是你替我去死了。”
裏德俊眉一蹙,早已隨風一陣幻成那頭金眼黑豹,呼嘯聲混合著風聲一起,出現在少年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