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唯一清晰的是,我的雙腳已經陷入這片死亡沼澤之中,且很有可能再也無法掙脫這
魔爪,直至死亡來臨的最後一刻。
“走吧,時間到了。”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如同輕飄飄的棉絮一般飛向夜空,而後被那股不斷朝我們襲來的陰風帶走,夾帶至沉沒之森中最黑暗的那處角落裏。
而當我們四人逐步邁向了眼前這片虛無的黑暗,身後留下的卻是一片空白,唯剩聖弗爾時有時無的燭火隱隱耀在夜色中,發出絲絲蠱惑又上癮的回味。
樹葉在濕軟的地上發出沙沙的細響聲,像是每一片枯死的葉麵上都沾著在此地死去的亡靈的哭喊,每踩一下,就會發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風急嘯嘯的從我們的發絲中刮過,卷起耳膜中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經無限放大,將每一下森林中懾人心魄的細小聲音皆無一遺漏的傳至過來,順著我們開始發冷變慢的血液流動到內心深處,激蕩起一下下令人呼吸困難的顫抖和戰栗。
我走在最前方,閉上雙眼吸著每一口從森林深處流來的冰涼的空氣,使自己渾身的血液愈發變冷,而後凍結起了每一個毛孔。刺骨的風與濕澀的雨霧圍蕩在我們身邊,像是糾纏不去的幽靈,一圈圈環繞著將我們包圍在此地,最終劃出了一個無形的圓圈,無論我們怎麼逃脫,都走不出這片怪異的原地。
“這條路我們已經走過三遍了,這棵樹已經被我路過了三次。”安德烈的手放在那棵最粗壯高大的樹上,我回頭看了一眼,再一次環顧四周,想要竭盡可能去找出能讓我們走出這片鬼打牆的圈地的線索。
“迷霧已經越來越強了,如果再不從這個怪圈中走出去,我們隻能原地等死。”愛莉皺眉道,赫敏兔一向以沉穩機敏著稱,此時此刻的卻連愛莉也變得不鎮定起來,我的視線越過她的肩頭,抿起發冷發白的雙唇再一次觀察起周圍的所有,迷霧的襲來是以我們為中心,從剛才我便感覺到,這些迷團就像是有生命似的,仿佛我們走到哪裏就會逐漸聚集在何處。
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我腦海中忽然跳出來一個不太好的詞彙。
“死物複活。”
當我說出這四個字後,裏德和安德烈的身子均一抽動,繼而雙眼沉落,狠狠的盯著我來,我並沒有作出什麼肯定的回應,因為我也不敢肯定這些迷霧究竟是否也是屬於死物複活的成品,如果不是,那我們隻要耐心找到這片鬼打牆的出口,還尚能撿回一條爛命。
而如果不是,那我們隻有最後一種辦法。
我低下頭來,月光順著樹梢滴落,淌至我沾滿泥土的鞋邊,空氣開始停滯凝固起來,全世界的呼吸聲越變越小,像是一隻將要死去的嬰兒,此刻正在這片森林的大手中,殘喘著最後的一絲生命。
連月光都變得刺骨寒冷起來,陰風卷帶雨霧越聚越多,我們的周身逐漸被所有迷霧包圍,樹木皆一並遮去了自己碩大的影子,我努力的思索著腦海中所有的信息,拚命試圖將所有有用有聯係的關聯物結合在一起,拚湊出一副完整的畫麵。
一副能將我們從此地解救出去的畫麵。
一旁,愛莉早已放出了赫敏兔所特有的毒液,此時此刻,流在她體內的所有血液,均已透過赫敏兔獨有的身體機製而轉變成殺人無形的劇毒,隻要她肯,任何能觸碰到她身體的人,都將在三秒內喪失掉自己苟延殘喘的生命。
我血紅的左眼凝望在頭頂的夜空之上,為數不多的星星點點還能幫我們照亮最後一點剩餘的光亮,裏德在下一秒內幻化成那隻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金眼黑豹,隻剩下安德裏和我依舊站在原地,看著越聚越多的迷霧,想要找到那個能衝破死亡的出口。
而就在我心底開始發麻起來,耳鳴不斷時,我仿佛突然感受到一股暖熱的空氣朝我腳邊襲來,刹那間我睜開雙眼,直直朝那個不知名的方向望去,隻見一片原形迷霧包圍圈中,露出了一條緊密的小小縫隙,隻有那個地方是雨霧所沒有銜接上的,隻有那個地方才是能從此處突破的出口。
“安德烈!”我大叫一聲,我急忙要所有人散開成四角形狀,“大家全都散開!不要聚集在一起!”
“少爺,這是不是真的就是......”
“是死物複活。”我沉聲道,裏德金色的眼眸忽而掠過一絲灰暗,繼而又變得耀眼奪目。
“你們都先仔細聽我說,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都十分危險,並且需要每一個人的配合。”
他們站在各自的方位上,直麵朝自己逐漸逼近的雨霧,而就在此時,奇怪的事終於發生了。所有的雨霧在接觸到地麵的那一刻,就像是觸動了不可觸碰的機關,開始如妖精族群一般有了幻形的征兆,每一縷迷霧均幻形成各自詭異的形狀,我們緊緊盯著各自眼前的霧氣,看著它們從無形最終幻變為一具具帶有形狀的人體。
在我眼前最後一縷迷霧的幻形完成後,我輕輕吐出一口冷氣,仿佛周身的血液凍結半年,此刻恍然張開,從封閉的毛孔中透露出活人的氣息。
“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我接著剛才那句話到,“這就是前不久我們才經曆過的死物複活,可是這次與前一次不同的是,此次複活的不是假人,而是真正的,”
“死人。”裏德低聲到,我點了點頭,咽了口口水,“亡靈複活是所有死物複活中最危險的一類,因為他們是已經死去的人類,所以我們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完全殺死他們,而我們唯一能做的,隻有分散開這支亡靈軍隊,為我們逃脫出這片怪圈爭取一定的時間。”
說完所有的話後,我的心髒急速的顫動了幾下,我連忙開始調整起呼吸,調動起一切能量去召喚雨煙,“最後我要你們記住的是,”我慢慢騰出手來擦了下額頭上快要滴落的冷汗。
“在我說跑的時候,所有人都朝著雨煙飛去的方向逃跑,時間隻有幾秒,錯過了,將如同眼前人一樣,成為亡靈大軍的一員。”
話音落下,樹林間隻剩沙沙葉響,頭頂弦月已被遮擋,陰影籠罩而下,人的呼吸逐漸淹沒在亡靈的鬥篷裏,隨之而來的,是沉沒之森中,幾世紀來再度出現的亡靈軍隊的蘇醒。
【荒戰】
幽靈與懸月。
這不外乎是最經典的戰鬥場麵。我從耳側的太陽穴中緩緩拉扯出沾著我血液黏絲的雨煙,一邊看著眼前數量不斷增多的亡靈軍隊,沁涼的風從他們漏風的口齒中刮來,我仿佛隔著這麼段距離都能清晰的聞見從他們那早已死去的身上傳來的腐屍氣味。
雨煙的腦袋明顯在分離出我的腦袋後抖動了一下,我便明白這應該也是它第一次或少數幾次見過的極為罕見的亡靈軍隊,雖然我在書中也多多少少看到過關於逝去亡靈再度複活的相關內容和傳說,但此刻站在我眼前的軍隊和書中那些描寫中所敘述的亡靈大軍顯然不同。
首先,沉沒之森自古便是埋葬戰爭殘骸的場所,死在此處和葬於此處的軍隊數不勝數,無數沒有得到升天機會的靈魂在此黑暗之處聚集遊蕩,因很少有人會闖進這片森林,所以亡靈能夠見到活人的次數幾乎少之又少;其次,再加之沉沒之森本就詭異神秘的氣息,此刻連我都無法確定複活出來的這些亡靈究竟是何方神聖,古往今來戰事甚多,可普通亡者的軍隊一般並不會有如此龐大的規模,和看似嚴整的軍紀。
隻要細細觀察你便會發現,這些看上去半透明且漂浮不定的舉著長刀提著長劍的幽靈們,都是具備有頭腦思想的家夥,也許此時他們的攻擊對我們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但持久戰並不是我們這群有意要闖入此地的外來者的優勢,半穩不穩的持久戰隻會逐漸消磨我們的戰鬥力,打磨我們本就沒多堅定的意誌,剛開始我並不認為這群已經不存在於現世的人們會有所謂的戰術和技巧,可我現在慢慢發覺,也許我不得不推翻一些以前對幽靈亡者的看法。
雨煙化身的騎士劍在我手中不斷揮舞斬動,這些逝去的幽靈們本就是雲圖大陸戰亂時期為了戰事而特意培養出來的精英份子,細長的胡須,空洞的眼神,寬厚的嘴唇,高角的騎士帽,我甚至還會偶爾聽見一兩聲鐵騎的鳴響,在那一刻我一直在不斷轉身尋找著傳說中的幽靈馬匹,相傳此種戰馬在死後會比生前更加英勇驍戰,且風姿高昂,隻可惜我隻能不斷忙於應付眼前正不斷朝我相繼撲來的亡靈士兵們,無暇找尋那幾匹被埋葬於此不見天日的幽靈之騎。
“他們為什麼要聚集起來攻打我們!我們又沒有冒犯什麼!”
安德烈急促的聲音從我身後大聲傳來,我揮下手中劍柄,直直斬斷一個險些朝我腦袋砍來的士兵斷臂,可我們的這些戰鬥方式對他們其實是根本不管用的,劍氣的撕裂隻能試圖推遲亡靈身體的重新愈合時間,幾秒後上一個剛被我斬殺過的亡靈也能再度朝我流出一點血的胸口上襲來。
“不知道,也許這是進入沉沒之森所必經的關卡之一吧,”我好不容易抽出空來回了安德烈一句,接著快速伸手揩了揩額頭上的汗,以免它流入我左眼中阻礙了我本就開始變得模糊眩暈的視線。
“少爺說的沒錯,沉沒之森就是個充滿無數陷阱的地方,也許這些砍了愈合,愈合後又被砍的家夥們就是我們想要深入森林深處的第一道關卡吧!”裏德低沉的聲色從那頭金眼黑豹的喉嚨中隆隆傳來,我透過劍刃的反射看見那隻豹子在剛說完話的那一刻衝至一個舉著打大刀的士兵身上,接著生生從心髒部分將其撕裂開來,有一瞬間我好像看見了無色的血液從那名士兵的身上噴射出來,可隨機又忽然消失在夜色中,與滿天無形的灰塵融合在一起,飄落在我們四人的頭頂。
就在我轉身想趕快找辦法解決這場持續站時,愛莉忽然跑至我的身後,這讓我嚇了一大跳,畢竟那麼久我們四人中就她一人始終沒有任何的回音和反饋,這讓我擔心了不久,但現在看見她依舊活著站在我的身後,而且我依稀能感觸到從她體內所散發出來的生命的氣息,讓我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一點點安慰,畢竟這隻赫敏兔是今後都要作為我們三人的夥伴而共同存在的,所以她的戰鬥能力如何會對我們今後所有的任務起到至為關鍵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