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在這道關卡她就愣生生死在我眼前,我反而會對之前我對她那麼高的期許和欣賞而感到反悔。
“這樣下去可不行,我們需要馬上找到一個辦法,能讓我們從這場打不贏的持久戰中脫身出去。”愛莉略帶青澀的女性音色傳來,我用餘光給了她一個眼色,示意她我正在想辦法。赫敏兔的戰鬥方式果然是非凡不同的,之前我隻知道它們種族中有靠著毒液血液來戰鬥的能力,此刻我又發現,原來赫敏兔的變身幻術不止是可以用在全身幻形的,還可以用在部分幻形。
就像現在這樣,我本以為她依舊保持著先前在倉庫中見過的那具少女身體,卻萬萬沒想到會看見一雙人形的手轉而變為一對赤亮雙斧,斧把連接著她的皮肉與神經,斧刀的操控受她胳膊的擺動而不斷改變,這種變化能為戰事中揮舞兵器而消耗的時間減去不少負擔。
看見我吃驚的表情,愛莉在砍碎從頭頂上忽然飛來的一隻幽靈後朝我嘲諷的笑了一聲,我當即愣在原地,多虧裏德好意提醒我才能及時躲過身旁一把大刀的落下,從刀刃底下撿回了自己的那條爛命。
“你什麼意思?”我提著雨煙一路砍殺到愛莉麵前,挑起眉毛問她。
裏德和安德烈雖然在一旁朝我們投來詫異的目光,可卻也無可奈何,畢竟我能和任何人都吵起來也算是我的一大天賦......
“我在想你也真不愧是人類的一份子,也會有那種對我們族居然也有如此強大力量的表現而感到吃驚,”她說完後同一秒內右手從腳間砍下,一舉擊中了一隻剛剛愈合好的幽靈大兵,“我本以為那位大家口中傳說中的救世主會怎樣與眾不同,卻沒想到你身上也帶著不少人類的臭習性!”
別說我了,就連我手中的那把劍在聽到這句話後都開始顫抖起來,不過我顫抖是因為被這隻死兔子的幾句話給氣的,而雨煙之所以顫抖則是因為被她那幾句話給逗的。
我眨了眨眼,腦袋裏翻遍所有的詞彙想要組織起來好好回應下她剛那幾句話,卻發現自己好像是被這磨人的戰況給耗盡了腦細胞,竟然沒能想到一個很好的話去反駁她。
此刻我大腦中忽然飛速掠過一個聳人的想法:這死兔子該不會就是我所謂的天敵吧?
可就在我依舊邊隨意揮出自己手裏的劍,邊思考這個問題的同時,卻突然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撞到了一棵大樹上去,腦部的重擊讓我失去了幾秒的意識,隨後靠著雨煙的喚醒我再度蘇醒過來,此時我才發現自己後背全部沾滿了濃稠的樹漿,我試圖站起身來,卻一次次不斷滑到,直到打算試最後一次的時候,我的手好像在樹根下摸到了什麼東西。
我當即打了個冷顫,聽見了裏德和安德烈叫我名字的聲音,我愣了愣,手再向下摸去,這才發現,這最老的最大的樹根下埋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經過風吹日曬,而露出的已經生了鐵鏽的士兵鎧甲。
【逃脫】
我的右手摸在那副已經被陰風浸染而變得無比生冷和鋒利的鎧甲上,這一刻我的大腦出現了片段的短路,腦海中原本混亂無比的信息開始紛亂起來,紛亂過後便是一片清明。幽靈,亡者,森林,濕氣,陰風和鎧甲,我的眼前一一快速閃過這幾個詞語,像是全身上下都通上了電一般,忽然被變得飄飄然起來。
冷汗從我額頭逐步滑落至胸口,浸濕一大片染著血色的教服,雨煙在感受到我開始變得急速不穩定的呼吸後在沒有我的指示下褪變回本身的模樣,張開雙翅飛在我麵前,雨煙的神獸之力雖然對數量如此龐大的亡靈之軍沒有原先對付屍鬼般那麼大的威力,可卻也為我們快要打輸的持久戰拖延了一定的時間。
我眉目空洞的望著它此刻在我眼中略微帶著雙色的影子,口中模模糊糊的喃喃的自言自語中,與此同時我聽見雨煙朝安德烈大聲叫去,“裏德!江南他要瘋啦!”
我雖然聽見了這一句話,可渾身也沒有多少力氣能夠起來教訓它一次,我此刻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先極力的鎮定下自己此刻紛亂的思緒和線索,這些迷團一般的絲線根根繞著糾纏在一起,就是因為這如麻團一般的情緒和忽然而至的事故讓我的大腦不曾一刻得以休息,我的後背已經黏滿了巨樹根的樹漿,仿佛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活生生抓著捆在了樹樁上,讓我一動也不能動。
“江南?江南?”雨煙的聲音不斷傳來,可我卻逐漸氣息奄奄,暈暈乎乎的腦袋也隨即靠在了身後滿是樹漿的根上,連著發絲一起被完完全全捆在了這棵四周樹林中最大的那棵樹上。
最大的那棵樹?
我腦部的一根神經忽然嗡的一聲被繃緊,這幾個字眼開始不斷的重複循環在我的耳朵裏,裏德和安德烈與那群隻增不減的亡靈大軍打開拉鋸戰的巨響隱約傳來,我隻是久久的張開嘴巴說著這句話。
最大的這棵樹,最大的這棵樹,好像是在哪裏聽到過這句話。
我的思緒忽然被時光之手倒轉,眼前記憶流轉至剛踏入沉沒之森時的場景,我孤身一人走在最前方,身後是裏德愛莉與安德烈,印象中不記得走了有多遠,原本靜悄悄的四周忽然傳來安德烈對我說話的聲音。
“這條路我們已經走過三遍了,這棵樹已經被我路過了三次。”,我轉過身來看著他,見他將那隻手放在了這片林地中最粗壯高大的那棵樹上。
“這條路已經是第三遍經過了,這棵樹也是,我記得剛才也看見過它,好像我們停在哪裏它就會出現在哪裏。”
“嗡”就在安德烈這句話說完的一刹那,我的眼前忽然跳出一抹刺眼的亮光,我伸出手來擋在眼前,仿佛所有紛亂的思緒都在刹那間化為烏有,虛無將我活生生從自己的幻想世界中拉回到現實世界。
我恍然大睜開眼睛,怔怔的看著眼前早已混亂一片的戰勢和環境,雨煙為了保護我而張開的那道防線已經開始變得零星破碎起來,在此之前我消耗了它不少能量,事已至此我發現,這場持久戰是真的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
我猛地從地上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後背仍舊難以離開這棵樹木半分,於是無奈之下我索性閉上眼睛破開喉嚨朝幾百米前身陷混戰的三人喊去。
可就在我剛準備喊破喉嚨吸引過他們的目光時,我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其實根本傳不過去丁點半分,幽靈亡軍的人數在不斷上漲,而裏德和安德烈的體力顯然已是快要達到極限,唯有愛莉還能繼續支撐著掩護在他們周圍,仿佛所有的亡靈軍都畏懼著她身上所流淌著的妖精血液,以至於不敢多靠近幾分。
我吞了吞口水,伸出右手來接住體力快要透支的雨煙道嘴邊,“你還能再堅持多久,雨煙?”我輕輕問到。
雨煙抖了抖身體,周身的火星子冒著煙蹭上夜空,隨後燒盡在氧氣漸失的懸月下。
“隻要江南你肯借我一點東西,我還能再幫你們逃出這鬼地方。”
我目光沉了沉,眉頭深鎖起來,“好,隻要你需要,我統統給你,但是有一點,”我停住,雨煙抬起頭來,那隻赤紅獨眼對著我的異色雙眸,我從那獨眼瞳孔中望見了自己早已變得疲憊不堪的臉。
“一定要讓他們先離開這地方,而你和我墊後。”
雨煙愣了愣,它可能並沒有想到我提出的會是這個條件,不過在片刻的考慮後它終究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我鬆開手任它飛離開來,隨後輕輕點了點頭,告訴它我已經作好了所有準備。
雨煙的雙翅拍打在黑暗之中,與它身後那混亂的戰鬥場麵形成鮮麗的對比,赤紅色的羽翼像是黑夜下展開的詭異屏障,阻擋在我和裏德三人之間,隔開兩個各自紛亂的世界。
幾秒後,我感受到了胸口處傳來的撕裂疼痛,耳朵開始不斷鳴響起來,神經與肌肉的分離聲清清楚楚的從我耳朵傳來,我瘋狂的想要揮出雙手抱在胸前,可卻無法動彈一分一毫,背部濕濁的樹漿把我捆得死死的,可我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雨煙扯出我心髒的一角後一口吞入它的肚中,那一刻我將伍德布裏奇家族所有當家從頭到尾狠狠罵了個遍。
這種如此狠毒和禽獸的神獸,究竟是哪一個同意作為宿主而提供終身寄宿的?
就在我依然無數回罵著第一代當家時,我隱約聽見一聲火種劈啪爆開的聲響,而後從我裸露在外的腳踝處感受到了無比炙熱的火焰溫度,我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一隻許久不見的,如同那夜初次見到時的模樣的雨煙出現在我眼前,身後跟隨著一束直衝上天的地獄業火,劈開了半數幽靈亡軍的後備大軍,雨煙那隻赤濃的獨眼緊緊盯向我。
“趁現在!江南!”
我瞳孔瞬間放大,才發現雨煙在剛吃掉我心髒一角的同時也窺探到了我內心的計劃,與此同時我伸出手去抓住它的單腳,任那烈焰餘火順著胳膊朝我身上傳來,很快,火勢逐步蔓延到了我身後最大的這棵樹上,在最後一片葉子染上火焰的同時,我用盡所有力氣朝裏德大喊道。
“裏德!!!”裏德在聽見我的聲音後一秒便扯過安德烈和愛莉往我這邊跑來,我看見那隻黑豹的金色雙瞳在暗夜中隱隱發亮,隨後揚起唇角,給雨煙點了點頭,雨煙回了我一下,在裏德距我不到十米的時候,從翅膀下轟然扇出一麵數十米高的巨型風焰,包裹住了我身後整棵大樹,僅在一瞬間內,大樹由上到下逐步爆裂開在懸月下,生生從中心劈成了兩半,露出一條冒著灰煙的空隙,我趁著裏德一步躍起的時候,迅速蹲下了身體,隻看見本打算扯過我一起逃離此地的裏德,瞪圓了那雙金色的眼,隨後卻再也不受控製的從樹樁中心直直墜落下去,直到半分鍾後,我依舊能清晰地聽到他口中喊到的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