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腳下一圈一圈盤繞著而下的石階,抬起腳一步步緩緩走下去,每一塊我所走過的地方,都長著外界所沒有的花草,可令人奇怪的是,這些花草仿佛有著屬於自己的時間與生死,有的每隔一分多種便會重新開敗一次,有的每隔幾秒就要枯死再生長一次,也正是因為此,這世界永遠保持著不被消耗的淡香和清和,我腳尖在下一步剛踏上那塊石板時,長在周旁的湛藍色碎花就在兩秒內瞬間死亡,而後在一秒內重新複蘇,招惹過來兩三隻路過的工蜂。
我停在原地,此時正身處在才走了不到一半路程的地方,可對於這座巨大的空間來說,我的移動隻能算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變化。
“雨煙,”我這麼長時間來第一次開口說話,“我們現在要分成兩路來走,你去那邊考察一下,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而這地方的主人又是誰。”
我說罷,伸出胳膊來將它從肩頭上放到胳膊上,而後看著它撲扇了兩下翅膀後朝遠方飛去,漸漸地變成一個小小的紅點,消失在我的視線中。當我正打算繼續邊走邊看時,卻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吸引我注意的東西,也許是之前的視線一直被其他的樹木所遮擋著,此刻繞到較靠近中心的地方來,竟然發現在這座巨大的空間中,竟然生長著一棵樹齡最老的樹,而最新奇的是,這樹上的枝葉雖繁茂無比,卻每分每秒都在不斷經曆著從綠葉變為黃沙落下土中,再從枝杈中重新生長出新的枝葉,等待著下一刻再度由葉變為黃沙的過程。
每一束下沉的黃沙,在落入園內泥土的那一刻,會發出細細的碎響聲,打在人的耳朵中,仿佛有一股涼風此刻正從你的耳邊吹過,而後帶來一種細細密密的癢癢的觸感。我繞開身前的一棵巨樹,頭頂被一兩股剪裁成形的日光照射的暖暖的,雙眼仔仔細細朝最中心那棵巨樹望去,在視線落在它身上的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髒忽然驟停了一下,而後才又慢慢恢複正常,血液好像在剛剛開始倒流起來,擴張到每一個毛孔下,周身發出了冰涼的冷汗。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還是一直在擔心著裏德他們幾人的關心,此刻我對他們的行蹤一無所知,而我也並不能確定這個異世是否就是剛剛他們掉落下去的那個空間,畢竟沉沒之森是如此深不可測,在我親身來到這裏之前,我也許根本不會想到,在一個被如此陰暗與靜謐的陰影籠罩下的森林,其土壤之下,還會存在著這樣一個完全不同於外界的世界。
我的雙目像是被那棵樹吸引了似的,一動不動,細細的看著那每一麵葉片變為黃沙的具體過程,在看到這些的同時,我的內心中似乎隱隱約約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我看著的那些樹葉,就好像是在看著我自己,身為一個普通人類,經曆著由生到死,再重回新生的過程。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記起我自己其實是有過類似的重生的經驗的,但可能說給任何人都不會有人相信,不管在給我什麼樣的好處,我都不會想再經曆一次那樣的由生到死的輪回,如果要我選擇,我可能寧願選擇死亡後的虛無,也不會選擇生之後的大喜。
我一個人靜靜的看著這棵樹,靈魂漸漸不經意間飛離出了體外,一度遊蕩在這座巨大的花園之中。水聲,雨聲,黃沙聲,聲聲傳入我的耳朵裏,我隨之閉上雙眼,仔細的回想著在來此之前是不是還錯過了什麼有用的信息,可以供我稍微了解一點點這個地方。可是我放棄了,並沒有所謂的流露在外頭世界的線索,或者是說,這個世界的信息,根本一點也不可能被泄露出去。
這是秘境,不是異界。
對於一個名副其實的秘境來講,我一個陌生人的突然造訪,其實是很不禮貌的一種做法,但自始至終我都認為,我之所以能夠穿過那張樹皮,來到這個地方,其實是有人故意為之的,而我卻不知道,他是誰,而他這樣做又究竟為了什麼。
“但願我不會在這裏又遇到什麼麻煩。”我在心中給自己說著,可就在我剛說完的時候,卻忽然聽見了雨煙從遠處傳來的聲音,“雨煙?”我叫了一聲。
半天後沒有絲毫回應,我又試探著叫了一聲,由於不敢大聲叫出聲音,我隻能朝雨煙消失的地方看去,許久之後才看見它那火紅的身影朝我這裏慢慢飛來,我鬆了口氣,剛想朝著它的方向走去,卻忽然定在了原地,雙目直直的望著跟在它身後一起來的一團看不清的身影,渾身發顫起來。
直到雨煙的臉離我越來越近,我才看清楚它身後的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而我卻再也高興不起來了,因為那東西恰恰是我在離開教堂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能夠有幸見上一次的,秘境人魚。
【人魚】
那是條我在經書上讀到過的,在人類世界中早已滅絕了一個世紀的秘境人魚,從一開始到這裏的時候,我真的沒有想到能夠在這裏親眼見到經典中所謂的人魚,畢竟雲圖大陸上不是沒有人魚,而是沒有了這類生活在叢林和森林中的人魚。
雲圖大陸上古生物尤其之多,在幾百年以前,人們偶爾還能見到類似於愛莉的赫敏兔和這類秘境人魚的存在,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久而久之,雲圖大陸戰事四起,人類的生活逐漸步入水深火熱的狀態,在這段時間內,戰事所波及到的不僅是人類自己本身,更多的是那些自古便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神獸,古生物和妖精精靈等族群。
而在死神一族與人類的戰事開始削減,人類的部落與部落,王國與王國之間的矛盾不斷縮小後,才發現一切的終結,最終迎來了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結局。
人們再也找不到妖精族群和人魚族的身影了。而據我所知,先不提與人類世界有著那麼一點世仇的赫敏兔,人魚族確確實實是與人類有過那麼一點點關係的。我所記得最清楚的一件曆史傳聞是,在金剛之國的曆史上,曾經出現過一代賢明的君主,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和國家的安定不受外國侵犯,沒有辦法之下找到了當時的人魚族部落祖先,與其達成了聯盟的協議,人魚為金剛之國提供領土的保護,而金剛之國為人魚提供另外一樣東西。可這故事的後半段許久以來早已消失在了人們的嘴巴中,誰也不知道金剛之國究竟答應給人魚族提供什麼樣的東西。
可盡管如此,人類與人魚之間的聯盟最終還是破裂了,人魚族開始在金剛國內遭受到大麵積的追殺和捕獵,捕獲到的人魚,不論是海洋人魚族,沼澤人魚或是此刻正朝我眼前遊來的靠空氣日光和森林而存活的秘境人魚也好,都被不留活口的射殺在洛蘭城的亞斯蘭大王城之下,直到現在依舊有人相信,午夜之時的亞斯蘭大城中會偶爾還會傳出那些死去的人魚的哭聲。
我還清楚的記得,在我看過經書的那一章目之後,心中一直存有一個疑惑,那就是人類和人魚族之間的這筆交易,究竟是誰傷害了誰,因為如果按我自己的想法,我肯定隻會站在人魚這一邊,畢竟這世界是一個能把任何正常的人都逼到絕路的世界,又怎麼會在乎一個在人類眼中並不是主人地位的區區人魚呢。
事到如今,在我真正親眼看見這條人魚後,我才真正得以發現,這生物的悲慘運命並不是其自身所導致的,而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選擇幫助了一個錯誤的時代。
“江南!”雨煙撲扇著翅膀朝我而來,我才迷迷糊糊從自己剛剛的沉思中走了出來,雙瞳聚焦到它那冒著少數火星子的身體上,心裏想到,看來連雨煙也對這地方心存敬畏,連平時身上那股子不停往外噴火的勢頭都銳減了不少。
我輕輕咳了兩聲,沒有理它,等它看懂我的意思後,這才慢慢降落到我眼前,眼珠子往後瞟了下說到,“你看我給你帶了個什麼過來?”
我小心翼翼的裝作隨意的看過去一眼,“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這麼長時間,竟然還帶著一個人魚回來給我?”
“你不是叫我去打探打探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嗎,所以我就飛了老遠去看看,沒想到半路上碰見了這個人魚,他是特地出來接我們的,我當時就懵了,要知道我可是已經幾百年沒有見過這群秘境人魚了。”說罷雨煙顯得很欣喜的樣子拍了兩下翅膀,停在十幾米外的那條人魚此刻正靜靜的等著我倆說悄悄話。
我白了雨煙兩眼,心裏對它這種什麼情緒都按捺不住表現真是感到由衷的著急。
“所以呢,經過你的一番打探,這裏到底是哪裏,是他們人魚的藏身之處嗎?”
“當然不是啦,其實具體的我也還沒搞清呢,我碰到他以後就帶著他一起過來找你了,因為好像聽他說,這個地方有很多東西是不能碰的,他擔心你碰了不該碰的東西,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就快快的跟我一起來找你了。”
我愣了一愣,心裏咯噔一聲,腦海中一絲念想瞬間劃過,難道他口中說的不能碰的東西是.......正當我眉頭蹙起準備說什麼的時候,那條人魚卻慢慢朝我遊了過來。
秘境人魚一向是不樂意生活在水中的,雖說海洋對於他們也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可卻遠遠沒有他們天生性格裏帶著的那股喜愛隱秘喜愛獨處的程度高。秘境人魚對於空氣和水土的適應能力要比任何一類人魚族群的適應能力都要高,這不僅是因為他們世代生活在森林或者是叢林這類地方的緣故,更重要的也是最令人感到悲哀的一點是。
秘境人魚的骨頭在死後,是生產兵器等堅硬物的最佳原料。
所以知道這一點,想必了解一點曆史的人都能猜到,當初金剛國國王與他們之間友盡的原因大概是什麼。
“您好,”那條人魚深深的朝我鞠了一躬,我趁著他鞠躬的片刻上下觀察了一番,這無疑是條男人魚,可卻也擁有著一條不輸給向來以美尾著稱的母人魚的魚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