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伸出的手指顫顫巍巍指著我，可我卻仍能感受到從他身體中透出來的那股堅決與狠斷。
這麼多年過去，該沒變的，其實還是一切未變。
這世上最該讓人感到悲哀的，不該是改變，而是不變。
“一本書，上麵記載了所有關於海妖族過去所發生的一切，而我最開始看的那本也是個假貨，真正的一切，都是一個人給我看的，金剛大陸所剩最後一本真正的古書，其實一直在他那裏。”
“是誰......”
我看著莫安那雙忽而放大忽而縮小的瞳孔，深深歎了口氣，腦海中忽然浮現過了拜德教父的臉，心中暗自對他作揖千百遍。
對不住了教父，這一次就讓你當一回我的擋箭牌吧。
“你的老朋友，我的教父，拜德先生。”
哐啷一聲，桌角上放著的那杯已經快要碎裂的實驗玻璃杯，被身體後傾的莫安一不小心全部碰翻，一一打碎在地上。
而那兩瓣原本紅潤的唇，此時此刻，卻早已變得蒼白陰涼，就連額頭上的虛汗，仿佛都在一瞬間凍結，再也不肯流下了。
“拜德.....”一種我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聲音從他嘴裏發出，如落水猛獸，最終失去了所有威嚴，徒帶一身悲涼。
“沒錯，是你的老朋友，我的教父先生，拜德。”
“書是我從他那裏得到的，也就是說，關於你們海妖族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從那本書中得知的，直到我看過了那本書中原應該被刪去的章節，我才發現，莫安，你為了掩蓋當年你父親的罪責和個別事實，真的做了太多事了。”
“其中，也包括這個當年存留下來的巨石實驗室。”
我看見，從他那雙像是忽而變老的雙眼中，依舊殘存著古老的回憶與遺憾的過去。
“奈落從一開始就想要在這場鬥爭中親手除去阿爾力克，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他親自來結束阿爾力克的一生，那麼想要他死的人，或許將會不計其數。你和二皇子的聯盟，幾乎已經占據了海妖族天下的半壁江山，而他自己的親兒子，沒有任何靠山與資源的阿爾力克，是根本無法靠自己一人單槍匹馬的贏得這場戰爭的，這是一場從一開始就注定的敗仗，這是三個兒子權利的爭奪中，他注定要被當做棋子的一場遊戲。”
“其實我很佩服奈落，一直都很佩服，從輪回演變結束後我便一直在想，如果換做是我，我將有可能永遠都無法處理好這場鬥爭，而或許親手除掉阿爾力克，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你父親奈落陛下深深了解你們三個兒子，而我認為，他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把酋長的位置傳給你，奈落陛下一直覺得，你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選。”
“是嗎，是嗎......父親他是這樣想的嗎，他原來一直都是這樣想我的嗎......”
我看著莫安緩緩蹲下身來，雙臂抱住了腦袋，嘴中始終不斷的重複著話語，可我卻再也無法聽清那是什麼，或許是所謂的懺悔，或許是所謂的懷念。
也或許是，那對於回憶的一種割舍，和對於開始的一種期待。
“父親他並不知，他並不知我看見了伍德布裏奇家的人來到海妖族巢穴，而且聽到了他和伍德布裏奇伯爵的談話，那一天是我提前回家休整的一天，可卻沒想到，自己竟然從自己的親生父親口中得知了父親他想要殺死大哥的想法，所以我想.......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趕在你的父親奈落陛下下手之前，親自了結了阿爾力克的生命。”
“是的，是這樣的......”莫安的瞳孔早已厭倦了顫抖，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對於生命的無助，和對於過往回憶的潮水向自己湧來時，那抵擋不住的悲哀與落寞。
人究竟背負著什麼在前進，每一個種族，每一個人類，究竟都在什麼樣的回憶中獨自抵擋著回憶潮汐的潮漲潮落。
每一次漲潮，每一次落潮，似乎都伴隨著同樣複雜的心境，不停更迭，跌宕起伏。
這究竟是生命賦予我們的存在，還是我們自己，禁錮了生命原本的澎湃。
“可我並沒有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二哥，於是隻是單純的對他說阿爾力克或許已經有了幫手，而我們事不宜遲，需要盡快對他解決，於是在那半年的休整之後，我和他帶領的軍隊，終於圍攻了阿爾力克所居住的宮殿，決定發起對他最終一次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