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卷 第四百九十二章(2 / 3)

沒有經過長老院和議會的同意,而擅自打開血族國王沉睡的柏棺,是血族家法大忌中的大忌,傑克還記得很清楚,在自己很小的時候,也有一個血族部落的分支王子,曾因為擅自打開自己父皇的柏棺,而受到了逐族的懲罰,被逐出本族的王子,雖不知究竟去了何方,但看著在自己手下開始漸漸有所動靜的棺蓋,傑克嘴角隱隱勾起了一絲微笑。

那位王子,現在正活的很好也說不定。

棺蓋在傑克的控製下緩緩從柏棺上移開,從一開始隻露出了半角的黑暗,直到吞吐出了半棺的混沌,傑克絲毫不知道,自己的眉眼之間,已經輕蹙了起來,麵對著眼前的一切,他原本以為會有的毫無波瀾,實際上已經開始在自己的眼底洶湧波濤。那股強勁的風潮卷起了大海浪花,不斷拍打懸崖岸邊,引起陣陣狂嘯,被遠天所控製的飛鳥,在這場風雨交加的血腥中,毫無留存。

當往昔的潮水再度朝我奔來,我本能的驅趕著自己疲憊的身軀,妄圖在這場角逐中僥幸取得勝利。可當我不斷在前進的腳步中撿回了被自己親手遺失的回憶,我才發現,其實萬物的始作俑者,終究無非是你一人而已。

我萬不可信此,於是和自己打了一個賭天的誓言,希望能在你的麵前,找到你可以給予我的答案,雖我深知,這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妄想從你那裏得到的答案,已經被我聊熟於心。

“嗯......又想要換老師了呀,可這一位不是才剛換的嗎,而且這已經是你換的第三十八個老師了呢,傑克。”

你的聖音,開始不斷在我耳邊回蕩。

“可是,這也並不能怪傑克啊,誰叫我們傑克那麼聰明呢,到現在為止,怕是已經學的比那些老師都多了吧。”

連同母後的一起,如雷貫耳。

“你先回去,換老師的事情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好了,但是這一次給你請來的老師,和別的普通家庭教師可不一樣,你要用比平時認真千倍的態度,去跟隨這位老師學習。”

你早已為我安排好了一切,包括之後的之後。

“請問是傑克少爺吧?”

直到那個人的到來。

“你好傑克少爺,我就是你的新任老師,艾倫的父親,理查德。”

直到那個人終於接近了我的身,我終於還是沒能夠發現,你從一開始的用意。

“你家可真大。”

我被你布好的棋手熟練的玩弄在掌心,卻還是在如常的過著自己的少年,懵懂地看著這世界的一切。

“這些花都是真的嗎?為什麼隻有紅色的,而沒有白色的呢?”

他的一切,我都曆曆在目,清晰可辨,直到無法再更加仔細的辯駁,那記憶中的花朵,究竟是白是黑。

“你想出去玩嗎?”

我無法想象,你是怎麼看著這一切發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可是我一直確信,你的沉睡,始終為我帶來無可比擬的好處。

“為什麼要叫迷森呢?”

“因為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當今夜在我的手下,你的棺蓋由我親手挪開。

“有這麼好看嗎,迷森?”

“你說如果有一天我無意間闖進去了,會有人找到我再把我救出來嗎?”

“你傻啊,剛不是說了隻要進去了就沒人能出的來嗎?”

“如果,隻是如果而已,會有人去找我嗎?”

我又再一次親眼目睹了,你沉睡時殘敗的模樣。

“我不知道,如果是如果的話,那麼......應該會有的吧......”

是你,你曾親手封印了少年時關於我和艾倫的一切記憶。

我們兩的,每個人的,所有的,關乎彼此的一切。

“會有的......如果沒有,那就隻好我去救你了......誰叫你比我笨呢......”

可是你沒有想到,因為“雙戒”之力量,隻有我一人,又再度重拾了過去的一切。

柏棺被完全打開,棺蓋半浮在空上,傑克收回的手下,隱約浮現一人臉龐。

“父親......”他顫顫念出這個名字,卻顯得那麼不自量力,而又心虛無比。可眼中倒映出來的所有,卻是那張麵孔上的煞白,和因為長期沉睡,而造成的無息生命。

躺在冷棺內的人,仿佛是被這個世界摒棄的至寶,你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卻也在被迫接受的感受著眼前的一切,你的兒,你的孩子,親手撤去了你頭頂上曾沉睡了世紀之久的棺冕,你無聲的躺臥在那裏,卻對於此沒有一點辦法,隻得任由著自己的孩子就如此般俯視著自己沒有一絲血色的難堪容貌,直到他再度想起了你在他心中所存留下來的一切。

那肮髒的一切,不堪一擊的一切,令人作嘔的往昔,和無法釋懷的記憶。

你在他那裏最終變成了再也沒有翻身餘地之人,就如同並排陳列在一起的另一個沉默柏棺,無聲無息的被寂寞所包圍,這座地牢中的獨有的冰冷和潮氣,侵占著你們的身體,同時也吞噬了關於你們夢境的一切。

於是你們沒有所剩,隻留下了他容忍能夠讓你們留下的那些,除卻冰涼的肉體和被凍結的精神,竟是什麼都不曾剩下,也什麼都不曾帶走。

傑克就這麼定定站了一會兒,甬道內嗚咽的風朝此方吹來,令他後背汗毛豎起,在燭火的攻擊下,被驅逐出境的陰瑟嗚咽著離開。似乎是太久沒有見到莫伊的原因,傑克看了許久,那張似乎快要被遺忘到真的要忘記的臉,此刻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也帶著過去所有的傷疤和記憶一起席卷而來,他最討厭這樣,每每遇到一件事便能無邊無際的聯想到另外一件讓他足以悲痛好久的事上麵去,可這一次,是他不得以的選擇。

他閉上雙目,深呼吸後沉沉歎了下來,繼而蹲下身去,單膝跪地,右手輕撫在莫伊陛下的頭顱之上,那塊仍舊存在的皮肉,還是完好無損的貼合在骨骼之上,如同活人一般,不論莫伊再沉睡多久,這是永不會發生改變的現實。

沉睡之後的血族,將永遠保持著死亡時候的模樣。

並不知傑克喃喃不斷的口中說著什麼,隻是等反應過來後,牆壁上的燭火已經一溜煙的全部滅了個盡,被黑暗籠罩下的柏棺宮顯得格外陰森淒涼,隱隱約約可聽見傑克起身的聲音,悉索擦響的衣料邊角成為了這個宮中唯一活著的響動,他退至一邊,等待咒語生效後,他的蘇醒。

擅自開棺,還企圖從冥府喚回已經不再彌留於現世的主人。

傑克突然兀自笑笑,被暗色吞沒的微笑,雖看不清可卻也顯得如此冷徹透骨,他雙目一回,移到了另一個橫排並列存放的柏棺,目光一沉,再也從臉上找不到任何表情。

數分鍾後,牆壁燈火倏地全起,亮度在超越了前者的同時,也曳曳搖晃,照的人眼微眯。

傑克盯著那棺,像是變成了一個木頭人,被屏住和壓製下來的呼吸,在同一時刻,成為了瞬間的永恒。

柏棺內刹那忽而伸出的人手,即使是帶著無血無色的光澤,可幾次有力的掙紮後,也漸漸撥開了傑克眼角迷霧。

是啊,你終於醒了。

“父皇。”

是借由我的力量,掙紮而起。

“傑克。”

此刻,汝已為吾臣,而吾為汝王。

“歡迎回家,我的父皇,莫伊陛下。”

“ 荒塚之地,原初之人。誕亞當之命,汝承啟上天戀眷,於此間與吾相遇。

從此汝之身便為吾之命,汝之心便化吾之冠,血肉身軀將永無葬身之地,淪為代代奴役,任吾啟用,卻毫無怨言。在此之間,相同攜伴,雖不安卻一同覺醒。這世界的不堪,難以啟齒的罪孽,都將重新回歸眼底,睜眼時間,已是一眼萬年,闔眼之時,又是萬古之秋。

待秋盡冬來,寒風刻於汝之骨髓,泛泛清涼一並襲來,於是再掙紮者與痛苦者,在再度回旋這世間時,也終逃不過吾掌管萬物的手心。而汝之眼所見,便是吾之所允,汝之耳聞,便為吾之所應。

在此覺醒,古今橫貫。”

莫伊睜開眼的那時,傑克無法再更清晰的見到了那雙曾讓自己恐極半生的眼。

那對為他們異母的兄弟,遺傳了同一種顏色的眼。

傑克靜靜看著那對眼,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過去與從前,而至今日他所曆經的那些,全部在自己的父王麵前化為了不堪一擊的泡影,直至海底中流,任寒流與暖流將其卷裹著向前,衝向懸崖沿岸。

他的心中所深藏起來的無數畫麵,就在這一刻,竟都悄悄被掠奪,便為了當下的犧牲品。

而先前那一段意欲喚醒沉睡之人的咒文,更不是父王曾教過自己的東西,至於在哪裏學到的,已經全部忘的個一幹二淨了,他眼前突然閃過了理查德那張臉,可下意識又繼而否定,因為按照理查德和父王的關係,是絕對不可能給自己教授這種大逆不道的古老咒文的。

血族裏成文的規矩,凡是因任何原因,而退下王位和無法繼續維持其生命本體的人,都將從長老院的祭祀那裏,獲得永遠的沉睡,他的父王亦是如此,隻不過已經算不清到如今已經沉睡多久的那個人,此刻再度睜眼,已是百輪春秋之後。

傑克擅自從混沌,即冥府那裏喚醒了本將繼續永遠沉睡下去的莫伊,按規矩與家法來說,莫伊從覺醒的那一刻起便完全可以立即殺了他,他的兒子傑克,可是他卻並沒有。柏棺的棺蓋雖已打開,可已經完全覺醒的莫伊卻並沒有從其中脫身而出,立在那柏棺之間,冷眼相望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