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起來,翻看我的書皮:“什麼書?這麼怪異的論調?太矛盾了吧?”
“你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
“是嗬,你想,一個希望擁有一切的人怎麼會不露鋒芒呢?愛聊天的人多半隻會空談,又怎麼會達到擁有一切的目標呢?”
對同樣的文字,我和辛宙的理解是完全不一樣的,這種不同取決於經曆和視角。我是理解作者的意味,當辛宙提出他的觀點的時候,我並不打算反駁。本來就是不同的感悟,無所謂對錯。
辛宙卻是一個好鬥分子,他佯裝逼著我給他解讀,以圖“我們的思想一定要達到高度的統一。”這是天生的反權威者、叛逆者、改革者的思維。其實我內心裏很崇拜這樣的人,隻因為我自己害怕衝突。爸媽從小給我的教育是不能衝撞,但衝撞何嚐不是一種擔當?謙讓的基因雖已在我的血液裏,但我卻希望能脫囚而出。我們在對方身上找到的心安,也讓我們走向共通共融之處。我記得辛宙給宇哥說過的一句話:“人一生可能會遇到很多讓自己心動的人,但是既心動又心安卻不多。冉冉就是讓我既心動又心安的人,所以我絕不願意放開她。”姐姐也是因為聽了宇哥轉述的話,才真正覺得辛宙對我有誠意。
像這種受他影響思想變化的情況是很多的。以前許多我認為一看即通的話現在也會置疑。辛宙說:“你年紀輕輕的就有這麼多老莊的思想,是有大智慧;不過人人都這樣,社會也不必進步了。你這樣也挺好,就讓我在前麵衝殺,給你遮風擋雨好了。”
我說:“讓你小瞧我!有一天我也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他笑起來:“我早已經知道你的厲害了!”他促狹地朝我擠眼睛,又加了句:“各方麵都很厲害!”
不由我回嗆,他已經封住我的嘴。
神仙般的日子總是會過得很快。我們已經多逗留一天,辛宙剛剛找到感覺,我們就該下山了。我們不得不下山了。臨走時,我們給這家山民留下了多餘的錢,讓他們代為種些花、樹,如果可以的話,再將後院改造搭建成陽光玻璃房。我們把這套房子常包了下來。
回到上海,辛宙馬上投入到公司的緊張日常中去了。不過第一天中午就給我打電話,說他總是不在狀態,神思遊離,總是想到山上的種種樂事。我說:“那我豈不是罪過?把一個好端端的的精明的商人變成陶淵明?阻礙了社會進步?”
“那倒不是。井涸而後知水之可貴,病而後知康之可貴,兵火而後知清平之可貴,失業而後知行業之可貴。凡幸福之事,均過去方知。要有這種心,方能秉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他倒搖頭晃腦起來。
“孺子可教也。歡迎辛總下班後再來探討。”
“冉冉,今天晚上我要回趟湖北了。”他說得略遲疑。
“這麼急?”
“我爸爸身體不好了,今天早晨摔了一跤,幸好沒有中風。”
“哎呀,嚴不嚴重?”我的心提起來。辛伯伯最是寬容大度,對後生晚輩都疼愛有加,我沒有少得到他的愛護。
“應該還好,不過頭部有血腫。哥和姍姐一直守在病房的。”難怪他有一句“病後而知康之可貴”。
“我,也想去看看辛伯伯。”
“你不必跑,不是下周就要考試了嗎?我會把你的心意帶到。如果有需要,我會打電話叫你來的。”
“好吧。不過,辛宙,我還是想跟你一起回去?”我覺得我應該在。如果需要守護,我可以代他盡孝,他反而不應該耽誤工作。
“好吧,那你收拾一下。我讓他們馬上訂你的機票,你和我一起走,晚上七點半的飛機。”
我沒有什麼好收拾的,草草取了幾件衣服,不夠可以穿姐姐的,也拿帶了幾本應考的參考書。趁下午的空,我專門到瑞金醫院找到原來的中學同學,她在那裏當護士,找了專家了解了一些老人養護調理的知識。並且請她幫忙協調,萬一需要接人來上海治病的床位。然後直接到了機場等辛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