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街上的長春院白天裏顯得安靜又清閑,連迎賓的門童都依門打盹。樓上紗簾半卷,微風吹過,一陣陣蕭聲從樓上飄過,更顯得此處的風雅和不同。
明箏走近看見大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楠木匾額,上麵題著三個楷書大字‘長春院’,從室內飄散出陣陣不知名熏香的香氣,讓人頓覺心神舒悅。
“蕭天,這個地方可不像是個戲園子?”明箏皺眉問道。
蕭天有些為難,對一個不喑世事的少女,他不知如何作答?隻聽明箏接著說道,“我還記得兒時,父親請來樂坊家宴的情景,好些年都沒有聽過了。”
蕭天聽明箏如此一說,聯想到一路上和府裏的情況,便對明箏的身世產生了好奇。在京城請得起樂坊家宴的並非一般人家,而如今府裏別說的家宴連仆人都請不起,越想越奇怪,他還想再問一句,但是明箏已經一步跨進了朱漆大門。
兩旁小憩的門童驚慌地站起身,他們望著兩個青年公子闖進來,不覺一愣。他們一貫看衣待人,見兩人衣著樸素,看不出什麼來頭。但是兩人的氣質卻非等閑,一個神態秀越,一個器宇不凡,兩人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貴氣。兩童子在此地耳濡目染已久,深知朝中顯貴的花樣,所以也不敢怠慢,急忙上前一揖,道:“兩位公子,敢問與哪位書生有約呀?”
明箏歪著腦袋聽了半天:“書生?”明箏皺起眉頭,“我是來聽曲的……”
蕭天急忙向明箏使眼色,他走到一個門童麵前,道:“柳眉之。”
兩個書童對視一眼,驚訝地望著他們兩人,問道:“可有書牌?”
明箏越加茫然,一旁的蕭天心裏早已了然,他知道此處就是名震京師的男館,此地規矩極嚴,要比青樓的台階高許多,樓上公子皆以書生自居,而仆人隨從皆以書童命名,老鴇真是煞費苦心,翻出如此花樣。剛才門童所問書牌,即是這裏的通行文書,此文書可是要重金才能獲得。
“沒有書牌,”蕭天頓了一下,道,“請小哥上去傳個話,就說故人來訪。”
“這……”門童麵有難色地搖頭,蕭天見狀急忙往他手中塞了一錠碎銀,“你就說明箏求見。”
門童接過碎銀,轉身向樓上跑去。不一會兒,跟門童走下來一個白衣少年,看年齡不過舞勺之年,膚白發黑,頭發高高束起,麵如杏桃,姿態閑雅,一雙瞳仁靈動閃亮似水晶般吸引人,未語先笑,向明箏和蕭天深深一揖。
一旁門童道:“你們真幸運,沒有書牌是連個門都進不來的,不過柳公子是這裏頭牌,隻有他有這個權利在房間見客,你們跟他的書童去吧。”門童指指白衣少年,道,“他叫雲輕,是個啞巴。”
明箏和蕭天一聽此話,吃驚地轉向書童。
雲輕微微一笑,笑得風輕雲淡。
兩人跟著雲輕走向樓梯,雲輕步履輕快地上著台階,不時回頭向他們微笑,他不用言語而是微笑來同他們打招呼。明箏頃刻間便喜歡上這個男孩,一路上忍不住開始打聽她的宵石哥哥。
“他在樓上等我們嗎?他為何不下來?他每天都待在這個樓上嗎?”對於明箏連珠炮似的問題,雲輕仍然是報以微笑,明箏也知道他不會說話,但就是忍不住好奇想問個明白。
樓上與樓下的簡樸大不一樣,簡直是極盡奢華。走廊雕梁畫棟,玲瓏精致的窗台和紅木雕花格窗,處處透著獨有的講究和做派。從遠處傳來一陣琴聲,婉轉幽怨的聲調似是要把人的魂魄勾走……雲輕一路向前,在走廊盡頭一個房間前停下。
明箏抬頭看見上麵一個匾額“風語齋”,這時那哀怨的琴聲再次響起,竟然是出於此間,不等雲輕來請,明箏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