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運水車依次進入禦膳房。宮裏主子的飲用水都是從京西的玉泉山運來的,而宮裏水井裏的水則是宮裏眾多太監和宮女使用。由於今天太後設宴,因此午間加了一趟水。每日天不亮早間的水車就離開宮裏了,這一趟自西直門進入城裏,在街市上被耽誤了一會兒,這會子頭人正與禦茶膳房的管事太監回話。
一些太監和宮女按規矩取水樣,拿銀針測水。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來接水的各處宮女會依次前來。院裏有個隔開的棚子,是幾個趕車人歇腳的地方。由於此處不比別處,他們聚在一處不敢亂動,隻能悶頭吃幹糧。
明箏和梅兒都是一身短衣打扮,臉上抹了灰土,髒不垃圾的,一看就是從鄉裏出來的不濟事的少年郎。她倆混在幾個趕車人中間,也不顯眼。隻是兩人焦急不安的情緒與幾個趕車人不一樣。
她倆能不急嗎,眼看著幾輛水車上的水都卸完了,可宮那邊連個人影也沒看見。蕭天臨行前交待,水車一到,那邊聽見馬車上的鈴鐺聲,就會趕過來。四個狐女加上青冥郡主,會事先換上宮女的服飾過來取水,她們進入禦膳房後,會先藏起來,待水卸完,她們擇機進入水車裏,其中一個水車上標有記號,是狐族人都認識的羽毛的標示。這個水車是經過三清觀高道長改造過的,機關巧妙。
而來往於皇宮和玉泉山的運水車頭人是興龍幫的兄弟,他們冒險前來,都是擔著人頭的,如果接不到人,那大家豈不是白忙活了。明箏實在忍不住了,“不行,不能等了,水卸完車就得出宮了,我得過去看看。”
“明姑娘,再等等吧,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梅兒臉上冒出一層冷汗,她在宮裏生活過多年,深知宮裏不比別處,波譎雲詭,瞬息萬變……
“不行,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不會這樣。”明箏抬頭望著外麵,心急如焚,這些日子所有人奔走忙碌,不就為了能在今天把這位狐族郡主救出宮闈嗎,千鈞一發之時,怎能出紕漏,想到蕭天沒日沒夜的籌謀,如果今天失敗了,那對他將是多大的打擊?況且他此時還身負重擔,不知道他們四人去刺殺王振能不能成功,但最起碼在她這裏別出錯。
想到此,明箏下了決心,豁出去了,她靠近梅兒壓低聲音:“我出去看看,你在這裏盯著,想辦法拖著,我不來,別走。”她突然捂住肚子,哎呦叫了起來。
院子裏管事公公回過頭,不耐煩地叫道:“小子,叫什麼?”
“爺,我可能吃壞了肚子,我想上茅廁。”明箏捂著肚子彎著腰叫道。
“你個小崽子,這是何種地方?你以為是你們屯呢?忍著,不準出門。”
明箏捂著肚子就往外跑,心想隻要耍賴跑出這個門就好辦。明箏一邊大聲嚷嚷著一邊往外跑,剛出了院門,從身後突然竄出三個太監攔住她,兩個太監一邊一個扭住她的胳膊。正在此時,走過一個人大聲問道:“胡鬧什麼,成何體統?”
眾人抬頭,看見張成領著幾個人由此過。明箏眼前一亮,突然身體往地上一蹲,一邊大叫:“哎呀,我肚子疼,你們宮裏人太欺負人呀,給你們出力幹活,連拉屎尿尿都不許……”一個年紀長點的太監嫌棄地撇了撇嘴,“看你那醃臢樣……”
張成一眼瞧見被他們扭住的人是明箏,又一聽原來是這麼回事,再看明箏頻向他使眼色,已明白怎麼回事。那年長太監也認出張成,忙上前寒暄。張成笑著走過去向年長太監說道:“今日太後設宴,又請來三清觀大法師做法,可不能出亂子,這個家夥交給我吧,你快去忙吧。”說完厲聲對明箏道,“你個小崽子,我今兒教你懂點規矩……”
年長太監也樂得脫身,便帶著那兩個太監回院裏了。
張成回頭對身後幾個隨從吩咐道:“你們快去道場盯著點,我也正好想出恭,一起跟這個小崽子去一趟。”幾個隨從嬉笑著點頭去了。
幾人一走遠,明箏急忙問道:“我們苦等了半天,眼看著水車裏水卸完了,還是不見人影啊?”
張成臉皺成苦瓜樣:“明姑娘,出大事了。”他拉著她走近一處背風的凹牆處,“壞事了,我剛剛得知秋月被關進慎刑司,這事搞的……唉……菱歌去往太後處赴宴,拂衣在太後身邊走不開,綠竹被罰進了浣衣院,本來就隻有秋月可以去接青冥的,這下好了,全都去不了了。”
“那怎麼辦?”明箏驚叫著。
“隻有你去了。”張成飛快地說道,“我來這裏就是找你的,”說著從懷裏翻出一包東西塞進明箏手裏,“你快換上吧,現在就跟我走。”
“這是什麼?”明箏指著那個包問道。
“宮女的衣服,也不知合適不,順手偷的。”
明箏皺了下眉頭抓起那包衣服跑進牆角,張成在一旁不停地催促,明箏再次走過來時,張成不由失聲笑起來,這也不知是哪個胖子的,明箏穿著又大又胖,但總比沒有強。兩人迅速向乾西裏的方向跑去。
兩人跑跑停停,撿僻靜小道走。一路上沒遇到人,也難怪今兒宮裏難得有大熱鬧瞧,得空的還不都去看稀罕了。張成在前麵走著,回頭叮囑明箏:“路,你記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