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十點多,我趴在床上看書。阿甲剛洗了澡,披著浴袍,兩條腿兒纏繞得像條麻花,練她的柔韌度。“明天就要麵試了,”阿甲換了個姿勢,吸氣,“宮廷戲,要伴舞的。”呼氣,“這就得時刻準備著,像我這樣……”吸氣,“……臨時抱佛腳,估計又沒戲。”
我翻書,“要伴舞?”皺眉想了想,“一般都找科班出身的吧,要不別去了。”
“那怎麼行?都約好了,”吸氣,“得講誠信,以後……”呼氣,“還在圈裏混呢。”
我笑,“你家裏怎麼說?”
“說什麼?”阿甲挑眉,換姿勢,“哎呀對了,有人給你送花。”阿甲一個翻身坐起來,“他們不管我,放養。”
我狐疑地瞧著她:“弄錯了吧?”
阿甲趿著鞋,飛快地躥到書架邊上,從抽屜裏取出一隻帶著包裝的玫瑰花:“喏,就這個。”說著就笑起來,“沒見過這麼小氣的,送花隻送一隻。”
我沒收過花,半信半疑地:“真的是給我的?什麼時候送來的?”
“你畫著米奇睡著了的時候。”阿甲嘟著嘴,“我看送的寒磣,也沒往心裏去。喏,沒有署名。”
我腦子裏滑過鍾小北的影子,心狠狠地顫了兩下。把花拈在手裏,細細端詳。這花已經在抽屜裏放了大半天,花瓣不很精神,莖邊的花刺卻仍然鬥誌昂揚。
哀怨地看阿甲:“怎麼辦?”
阿甲已經在下腰,把自己彎的像一隻四腳不穩的桌子:“能猜到誰送的嗎?”
我攤在床裏,聲音含糊:“可能是那隻戒色和尚。”
“啊?”阿甲“撲通”塌在床上,“不會吧,他一個和尚!”
我夢遊似的爬起來,光著腳飄到垃圾桶邊上,把玫瑰扔進去,又飄到床上埋在枕頭裏。阿甲爬上我的床,對著胳膊推啊推:“說說,怎麼回事兒?你們倆真有奸情?”
我破罐子破摔,直挺挺抬頭:“如果你說的奸情是***的話那麼好的我們有奸情可是你見過***之後還要送花的和尚嗎?”
阿甲呆:“你說什麼?沒聽清……”
“好阿甲,什麼也別問,我現在很難過,不想說話了。”栽倒在枕頭裏,裝死模式開啟。我感覺自己的心沉在海裏,一直向下沉,不知道到哪裏才是個盡頭。
阿甲似乎想說真麼,到底沒有開口。我聽到她的歎氣聲,窸窸窣窣鋪被子聲,後來,再抬起頭,燈已經熄滅了。後悔和擔憂從這個時候開始。我說的話,阿甲一定都聽清了,她隻是不敢判別真偽。她會怎麼想?一定會覺得我是一個輕浮放縱的壞女生吧。我怎麼反駁呢?我好像……真的是呢。那個謝總,總共隻見了三麵而已,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叫什麼名字呢。
睡不著。我躺得肩膀發酸,不敢翻身,怕吵醒阿甲。如果她張口抱怨或者質問,我怕自己不會回答。
窗簾的質量真差。外麵不知道是什麼光線,刺眼地射進來,蒼白的顏色,讓人心煩意亂。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阿甲歎了口氣,小聲說:“睡著了?”
我肩膀一縮,攥了拳頭,沒說話。
“沒睡呢吧?”我聽到點細微的動靜,阿甲似乎坐起來了。
猶豫了一下,“沒有呢。”我說。
旁邊窸窸窣窣地響,似乎是蚊帳被撩起來,然後阿甲就鑽到我的蚊帳裏:“我來和你一起睡。”依然親切的語氣。
我一時沒有料到,忙往裏挪了挪:“嗯。”
阿甲躺下,“你是不是哭了?”
“我沒有啊。”我笑,拿著她的手,“摸摸我的臉,幹的。”
“不用摸,枕頭濕了。”她擰我的耳朵。
“那是口水。”我按住她的手。
“惡心!”她說,卻往前湊一湊,胳膊探到我的脖子下麵:“小月,別什麼都憋在心裏,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