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看見梅子正紅腫著眼睛坐在床頭。幾個外園的工人無精打采地坐在一邊。望望四周已經是在醫院裏。
“白衣！”狼蠶咳嗽了一聲，轉到我的麵前。
“狼先生您也來了？”我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我是來通知你的，政府建水上公園要征用你的梨園……”他背著手說出一句震撼人心的話。
“政府是有補償的，”他避開我的眼神，“差不多有25萬……”
“25萬？！”梅子和幾個工人幾乎同時驚叫起來。
“這不是在搶嗎？”梅子怒視狼蠶，“外園的33個蔬菜大棚按最低估算就值60幾萬，主園梨園更在百萬之上，25萬？連工人的搬遷開支都不夠！”
“小丫頭，說話注意點，什麼百萬千萬？你們的梨園連最起碼的手續都沒有，要不是我照顧你們，恐怕連這25萬都拿不到……”狼蠶顯然被梅子的話觸動了肝火。
“手續？”梅子冷笑一聲，“狼蠶你別是把園主當初交給你的手續費用自己花了吧？園主當初曾當著我的麵交給你的，可是那幾年每當園主詢問手續的事你總是借故拖著不辦，直到今天……”
“是啊，園主當初也和我們說過這件事。”一個外園的工人跟著說。
“小丫頭，就憑你一句話說當年萬明成交給我一筆錢，你認為會有人信嗎？你太天真了！”狼蠶冷笑著，“你在社會上是什麼地位？我又是什麼地位？說句實話，征用你們梨園的事連局長、旗長都找過我談話了，是一定要拿下的。我要升官發財，必須要唯領導馬首是瞻，我曾經和梨園的萬明成是至交不假，我喜歡他的能力、風範和對金錢的大度，但是現在他已經死了，你們這些無能之輩對我又有什麼好處？我怎麼能抱起石頭扔掉金子呢？”
“卑鄙！”梅子氣得渾身發抖。
看著這個陰險的男人，我竟沒有一絲恐慌與悲傷。的確比他更可惡的人我都見識過，對此我已沒有感覺……
“梅子，我們回家……”我平靜地下了床。
“白衣！”梅子按住我，“你的身子還沒有好……”
我看向她，我知道她應該懂得的。
快到梨園了，遠遠地就看到梨園上空黑煙繚繞。
梨園象是出事了！同行中有人驚叫。大家都緊張起來。
剛進梨園就看見幾個外園的工人跑出來。
“那個明新把園主的屍骨火化後帶走了……”一個工人氣喘籲籲的說。
“明成！”我瘋了一樣向小山上奔去，小山上亭子下隻留有一個還冒著餘煙的深坑……
“你看，”一個工人向遠處指著，“他們的車子在那裏！”
我抬頭望去，隻見遠處的山坡上一輛黑色的車子正在慢慢爬行。
“夜裏剛下過雨，山路泥濘，他們是走不遠的……”梅子說。
我不在多想，奔下山來，從馬棚裏牽出白馬騎上便追了出去。那輛車子正如梅子所說，一直處於泥濘中行動艱難。
“停車！”我策馬與它並行。明新把著方向沒有理我。
我加快速度超過車子，“停車！”勒住韁繩站在路上。
明新背著手臉色死灰地下了車子。
“把明成還給我。”我冷冷地看著他。
“和我回南方吧，”他說，“那裏才是你的家鄉……”
“沒有明成我生不如死，哪裏都是一樣的，有明成在我身邊，我每天都是快樂的，哪裏也都是一樣的。”我平靜的看著他，“我的快樂與痛苦全在你的一念之中……”
“白衣！”他顫抖著把手拿到身前，我清楚地看到一方盒子正在他的手中！
“明成！”我催馬前行從他身邊一掠而過，把盒子抱在懷裏。
“白衣！梨園很快就不複存在了！”他在身後大聲的叫著，“你醒醒吧……”
我淡然一笑，沒有回頭，伏在馬背上奔回梨園。
我把25萬元全數分給了工人。他們在留戀中離開了這裏、一度讓他們快樂與辛勤的地方……
幾天後，我坐在小山上呆望著山下無情的機車轟轟作響，來來往往的工人忙著搬運著一棵棵曾凝聚著他無數心血、綻放過美麗花朵的梨杆。
往日寧靜、幽雅的梨園已不複存在，幾隻喜鵲因丟掉了家園而悲鳴盤旋於空中久久不肯離去。
“白衣，”梅子悄然來到身後，“梨園沒了，我也要走了……”她抱住我，“白衣，你要好好保重啊！我會想你……”她哽咽著。
我無語，她的離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梨園不在了，留在這裏做什麼呢？
梅子在淚眼模糊的視線裏依依不舍地走了……
夕陽下，我坐在馬背上，抱著他的骨灰盒，走在孤寂的天地裏……
“明成，”我仰望天際，“我的愛人告訴我，何處才是我們安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