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少傑冷笑:“這位犯人大約是做噩夢還未醒。來人,讓他清醒下!”

獄卒還未來得及行動,郭茂懷聞聲從地麵上彈起,伸出骨瘦嶙峋的手,從監牢柵欄的間縫中抓向屈少傑:“還我兒子性命!”

屈少傑意不由倒退一步,避開郭茂懷尖利的指甲。他對這個人沒有半點好感,因為他是案件的重要突破口,不得已才多加關照。令他奇怪的是,郭茂懷最近情緒還算平靜,怎麼突然激動起來?想起來時路上遇到的陌生身影,屈少傑眼皮一跳,總覺得發生了什麼事。

眼下郭茂懷處於半癲狂的狀態,無法審問,屈少傑觀察片刻,令人嚴加看守,將他說過的話全部記錄下來,送至大理寺備查,以免錯過重要線索,然後轉身回府。他奔波一天,著實倦了。

正月初五,從晉州傳來消息:郭茂懷的大兒子被刺身亡,死亡時間正是除夕。

自從郭茂懷案發以後,郭府便被朝廷的人控製,許進不許出,郭家所有人、包括奴仆全部被軟禁。後來郭茂懷招供皇子是被謀殺的事實,郭府的守衛便由地方轉交禁衛軍統領吳瑾。除夕夜,大兒子因為任性被夫人嗬斥,賭氣不肯與家人守歲,獨自跑回房間睡覺。第二日天亮,管家去喚他給夫人請安,叩門半天沒聽見動靜,踹開門才現屍體已經涼透。

傷痕隻有一處,正在心髒位置。與當年康釗的死亡現場極其相似。

屈少傑眉頭緊鎖,直覺兩樁案件必然存在關聯。他翻出康釗的卷宗,與郭茂懷的放在一起,細細對比,腦海裏各種念頭閃過,交織成一團亂麻,理不出半點頭緒。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索性撤去繁雜的原因,隻看案件結果:大理寺執事康釗因為調查金銘案而死,金銘與遠房表妹薑氏為郭茂懷做事,薑氏在大理寺蘇禮和發現線索後自盡身亡,之後郭茂懷被大理寺收監,郭茂懷的大兒子被刺,死亡現場與康釗相似。

——毫無疑問,如果當時康釗和薑氏沒有死亡,勢必牽連到郭茂懷,這兩宗命案成功保護了他;如今郭茂懷落在大理寺手裏,供出皇子被謀害的內幕,他大兒子的死則是警告!證據就是消息除夕當夜郭茂懷的失常行為,當時消息還未傳至京城,但是他已經知道大兒子的死訊,有人在重重戒嚴下混進監牢告訴他,而且他相信了!因為他知道對方的實力,所以連半點懷疑都沒有。

想到這裏,屈少傑猛地睜開眼睛: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根據看守獄卒的記錄,除夕當夜,郭茂懷發狂時曾提及“閑閣”。屈少傑知道這個名字,江湖盛傳它是一個殺人組織,做的是人命買賣。郭茂懷剛被收監時,蘇禮和曾經試圖向他打聽閑閣的消息,屈少傑並沒有放在心上;之後,郭茂懷被免職的旨意傳下來,屈少傑帶他麵聖,入宮途中遭遇刺客,郭茂懷告訴他說,刺客是閑閣的人。

這個江湖組織,把一連串的案件串了起來。兩年來,朝廷的局勢受到案件影響,已經發生巨大改變。因為沒有合適的人選,晉州太守的職位至今仍然懸空。

屈少傑不相信,一個普通的江湖組織,會膽敢試圖操控朝廷局勢。可如果隻是簡單的買凶殺人,如此多的重合,會是湊巧嗎?幕後真凶與閑閣,隻是簡單的買賣關係,還是主使與被主使的關係?

正月十五是啟國傳統的上元節。

南宮雪若拎著藍烈傾買的花燈,擠在人群中言笑晏晏。眸色中波光流轉,比手中的花燈更耀眼。映著清亮的月光,平添出幾分柔和,卻透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藍烈傾琢磨著她的心思,一直陪在身邊,攬著她的腰以免走散。她不敢過分打量周圍的行人,假裝心思都在路邊漂亮的花燈上。整條街上都是人,擠了整整一個時辰,定國侯帶出來的侍衛們居然一個都沒有被擠散,始終與他們保持著若有若無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