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我們就升入了大四,去年我們去楓葉穀的時候還相約今年再去。但今年誰都沒有提過,好像俞遠為死了後,大家對什麼都沒有了興致。也許這就是過早地接觸死亡留下的後遺症吧。我們都太年輕,死亡發生在身邊了才驚覺其實死亡並不遙遠。相對的,我的生活就更是一團糟。因為有一件讓我十分傷腦筋的事情發生了。張蘭娜懷孕了!這倒非常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我很小心的,每次我都堅持戴套。而且我推算出她的安全期,根本不可能出差錯啊。難道...不是我的?我搖搖頭,我這樣想就太沒良心了。張蘭娜雖然人不咋的,但對我確實真心的好。我心裏明白的很。我也不是怕學校裏知道,現在明文規定在校大學生是可以結婚的。但是,我比較怕麻煩才是真的。張蘭娜倒是一點也不緊張,她甚至笑嘻嘻地說:“太好了,我真高興能懷上你的孩子。我們的愛情有了結晶,我們把他留下吧。我先休學,你繼續上著。等你畢業了我把孩子也生了。然後我們就結婚好嗎?”聽了她的話我嚇了一大跳。說話玩兒呢?我才二十二歲,怎麼能這麼早就結婚生子呢?我的一生怎麼能這麼早就安定下來呢?我還要出去闖蕩、碰壁、吃虧上當呢。況且,我根本不想娶她。還有最後這一年我們就畢業了,畢業後我們就各奔東西了。大學裏的愛情有幾個能修成正果的?還不都是為了玩兒?我又不是認真的人,真的讓我娶這個醜八怪,過一輩子。我還真不樂意。再說了我心心念念的是黎柳,我是要娶她的。“娜娜,你開玩笑呢吧。”我甩開她掛在我身上的胳膊。放學時候好多人呢。我和她一同去餐廳吃飯。她也不怕胖了,打了幾份帶肉的菜說要好好補充補充營養。我感覺到了她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的決心。我的頭不由分說疼了起來。坐下後,我望了望四周,小聲地說:“那個,娜娜,這事呢先不著急哈。你看我們都是學生,我們還都沒走向社會。你願意這麼早就被婚姻束縛慢慢地變成黃臉婆?你不想去世界各地走走看看?你看,生了孩子後你就沒有自由了,你想穿漂亮衣服?估計到時候你的身材都走樣了。才二十多歲就幹三十多歲的活兒,你不覺得虧嗎?”我看到她默默地剔著魚刺,沒反應的樣子,我又接著說:“畢了業我也不知道找到一份什麼樣的工作,能不能養活自己還是個問題,更別說你和孩子了。真是的,人說一孕傻三年,你考慮的太少了。”我往嘴裏扒拉了一口飯。張蘭娜往我嘴裏隨即喂了一塊魚肉,笑的什麼似的,喘著氣道:“你看你瞎緊張啥。你忘了我還有我爸的公司呢?我爸的裝修材料公司一年能盈利二百多萬呢。你跟著我爸幹去,最後讓我爸也幫著給你開個分公司。你當老板我當老板娘。我們的生活怎麼會差了?你太搞笑了,眼前就有一座現成的金山你還犯愁找工作?”媽的,我最恨吃軟飯了。雖然我現在正在吃。可是和張蘭娜在一起純粹是玩一玩,誰要和她真的結婚啊?如果吃軟飯牽扯到婚姻和家庭,那就不簡單了。我成什麼了?他的家人肯定會看不起我,對我呼來喝去,稍微反抗點就得說你最好認清你自己是誰?要不是看在娜娜喜歡你的份上,你算幹嘛的?還能預見張蘭娜也對我頤指氣使的,不讓我去應酬,隻要跟個漂亮女人說話就疑神疑鬼審問我,鬧得我身心俱疲的,管著我,約束著我。靠,電視上都這麼演的,我怎麼能把我自己送入火坑呢?我不說話了,臉色也冷下來。她看我不說話了她也不說了。我們悶聲吃完了飯。走出餐廳,我要和她談談,於是往小樹林裏的茶水鋪走去。她跟著,哼著歌,顯然心情很好。秋天的午後還是有些熱,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下來。微風吹著葉子刷刷響,風裏其實已經有些涼意了。我看四周沒什麼人,站定後麵向她。眼角瞥了瞥她不知是胖的還是真懷孕了的微微隆起的小腹,心裏有些不耐,我說:“娜娜,你別鬧。我是說真的。這個孩子不能要!明天我就帶你去醫院檢查,然後盡快約個時間把他打掉。聽到了嗎?”張蘭娜頭一甩,咬住嘴唇。她恨恨地看著我,說:“文添翼,你有沒有愛過我?”我摸了一下臉,耐著性子說:“這和愛不愛你是兩碼事你明白嗎?娜娜,我現在可以吃你的住你的,你願意我知道,我也願意。但是,一旦我們結婚了我要和你的家庭有了關係後我再吃你的住你的,你們家人會怎麼看我?你有沒有替我想過?我能做什麼?你的專職男寵嗎?不,我不幹!”“我剛才都說了,讓我爸幫你開個分公司,你獨自擋一麵。你就把那個當做你的事業,發展不就成了?”她湊過來急急地說。“你太天真了娜娜,這公司是說開就開的?我剛步入社會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你爸能讓我開公司?燒錢玩兒呢吧?別鬧了大家都這麼忙。再說了,我還想考研呢,我想做研究工作。我才不要當有幾個臭錢就自以為了不起的暴發戶。”我閉著眼,揉著自己的眉頭,“反正我是不要這個孩子,你自己看著辦!你生下來我也不要。”我沒有睜開眼,我在等。我在等她給我一巴掌,然後憤怒的跑開,然後明天賭氣地自己去醫院把孩子拿掉,從此跟我一刀兩斷。可是張蘭娜卻撲到了我懷裏,哭著說:“添翼,添翼。我愛你,我愛你呀。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你不要我爸幫忙我就不找我爸了。我們結婚,我就在家做你的妻子和保姆不行嗎?我們不要我爸爸的錢,我們不要。”我瞪著她的頭頂,唉,頭有些疼。這小妮子...太白癡了吧。你想做我的全職太太,那錢從哪裏來?我起早貪黑,辛辛苦苦的養這個家,養著你?我也得心甘情願養你才行啊。我不想再和她討論下去了,明天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我哄著她:“好了,娜娜。先別考慮這麼多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明天我們先把孩子拿掉,他來的不是時候,他的爸爸媽媽也沒有能力去撫養他。還不如趁現在孩子小,拿掉他,省的讓孩子來到這世上受苦。”她悶在我懷裏好半天不出聲,我知道她很難同意,她想和我在一起,她也知道我可能不喜歡她,所以她懷孕了想用孩子留住我。可是在男人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他拿什麼去承擔這個責任?這個年齡的男人還是個小孩子,自己都沒有著落,就別說其他的了。我感覺真是啼笑皆非,我去養個孩子?笑死人了!但是第二天我就笑不出來了。張蘭娜經過我一個下午的勸說終於同意了。我們第二天一早就來到省立醫院掛了婦科號。醫生給我們開了單子讓我們做B超。做完B超拿著B超單又回到婦科給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夫看。老大夫一搭眼,眉頭鎖了起來。她拿著單子反複的看,左右的看。半天沒有說話。張蘭娜嚇壞了,緊緊地貼著我,我感覺她全身都在發抖。我搓著她的胳膊安撫著她,開口問道:“秦主任,是不是有什麼不妥?”她看了看我,搖搖頭,起身踱著步,從背影看,好像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以至於神經有些錯亂。我拿起B超單子看,什麼呀,除了中間有一團白乎乎的影子外,什麼也看不到。張蘭娜也看,小聲地對我說:“剛才做B超時那兩個大夫就在那裏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什麼。然後給我出單子時看我的眼神也不對。好像我是怪物一樣。”我讓張蘭娜先出去,關上門,說:“秦主任,有什麼話你說就行。我能承受的了。”秦主任坐下來,咂了下嘴,緩緩地說:“我也想不明白,我從醫三十多年了,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我不耐煩了,怎麼當醫生的都這幅德行?說話不利索,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好像你得了不治之症似的。總之,你的病不好治就是了,要想治好,就得多花錢。哪怕是個小小的感冒,也能被他們的表情啦言語啦誤導的認為自己跟得了癌症一樣。秦主任笑了笑,像是把我剛才的想法看穿一樣。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她拿起B超單,指著中間那團白影道:“看,這就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