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鬼胎(1 / 2)

我的頭嗡嗡作響,雖然天氣已經不熱了,但我的汗水還是流滿了臉頰,我覺得渾身乏力。扶著牆在椅子上坐下來時已經是氣喘咻咻了。其實也不算害怕,大白天的,走廊裏人來人往的,嘈雜聲此起彼伏在樓道裏四處回蕩。可是,可是我心裏的那團陰影就像夏天裏突然來了一大塊烏雲,天空馬上要下起大雨來的樣子,轟隆隆,轟隆隆。我顫顫著嘴唇吐出兩個字:鬼胎...腦海中金光一閃,瞬間回到了十八年前。五歲的文添翼雖然調皮,但已然懂事了,大體上還是比較乖巧和聽話的,讓爸爸媽媽十分省心。但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變成一個霸道,無理取鬧,搗蛋,使壞的孩子。經常和小朋友們打架,闖禍。那段時間,他經常被別家的大人拎著過來找他的爸爸媽媽數落你家的孩子今天又把我家小濤的頭給打破了;你家添翼把我家的一簍子新買的雞蛋都打碎了;你家小子捅壞了我家三塊玻璃,還拿著玻璃渣子紮我們家小靜......鄰居家的唾沫星子每天都飛向文添翼的爸爸和他已經懷孕七個月的媽媽。他的爸爸非常寵他,認為男孩子嘛就應該調皮搗蛋。可是他的媽媽卻是個性子火爆,眼裏容不得半粒沙子的愛較真的人。每天被別人告狀,有的人家顧忌著他媽媽懷著孕,把話說得很輕。可有的人家不管不顧,惡語相向也是經常有的。所以,他媽媽追著打他罵他,和他生氣。終於有一次動了胎氣,小產了。孩子引產下來,也是個男孩,隻是,已經死了。他爸爸哭了,他媽媽哭了。而文添翼,則莫名其妙地發起了高燒,高燒四十度,前前後後鬧了一個月。在文添翼燒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他總會看到一個滿身是血,渾身褶皺的,隻有一個玉米大小的小男孩用滿含恨意的雙眼瞪著他,陰森森地說:“你是我的哥哥,你竟然這麼自私。你故意惹媽媽生氣,就是為了讓她小產,不讓我活著出生。你是凶惡的魔鬼,我要懲罰你。”說著他便伸出肉丸大小的手來掐文添翼的脖子,力道重的像被鐵鉗夾住脖子。文添翼驚恐萬分地望著這一切卻無絲毫反抗能力。好幾次,他都快被小孩子掐死了,那小男孩都會撒開手,道:“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地死去,總有一天,你會得到報應,你會死的很慘...”就這樣,他時好時壞,燒了一個月,終於康複了。媽媽也出了月子,一家人忙的不可開交,愁雲密布的境況終於過去了。康複後的文添翼又回複到從前那個乖巧懂事的模樣。鄰居們都紛紛議論道說這孩子太毒了,招不得人。他媽媽聽見後笑笑說:“就當我沒有兩個兒子的命吧。”我喘了口氣,稍稍平靜下來。秦主任親自帶著張蘭娜去B超室了。我坐在椅子上等一會兒。我望著行色匆匆的患者和麵無表情的醫生護士,真想攔住他們讓他們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上天怎麼會開各種各樣的玩笑來懲罰我?難道真是我弟弟的冤魂在作祟?你原諒我吧,我當時隻是個五歲的小孩子,我怎麼會有那樣的心機?那樣的手段?那樣的氣魄和那樣的勇氣呢?我閉上眼睛,捂住臉。秦主任的話在我耳邊回響:“按說快三個月的孩子能看出形體來了。至少輪廓已經長成了。萬不該是一團白色影子的樣子。應該有輪有廓,有模有樣的才對。它,它就是一團影子嘛,一團模糊,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秦主任有些語無倫次。“那,會不會不是胚胎?而是癌變,是個腫瘤?”我思索著問道。“不,你女朋友肯定是有身孕了,而且孕囊都長出來了,還能檢測到原始的胎心。具體是什麼我還要親自帶你女朋友去B超室看一下。你在門外等著吧。”秦主任走之前給我拿了一張別人懷孕三個月的B超單子,我看到中間有一團物事,應該是胎兒,雖然我看不見他的腦袋胳膊和腿,但好歹能隱約看出來是個人形。再想想我那個,唉,真讓人泄氣。我坐了一會兒,就看到張蘭娜一臉驚恐的樣子失魂落魄的走過來。我連忙扶住她坐下。我剛想問她,看到隨後而來的秦主任。所以我站起來問:“秦主任,怎麼樣?”秦主任的額頭有細細的汗珠,她拿手絹擦了一下,頓了一下說:“還真沒碰到過這事。我剛才看了一下,是一團白色影子。我考慮著畸形兒的可能性很大,這個畸形很嚴重,以至於超聲波下顯示的圖像就是一團模糊不清的影子。而且胎心也不正常。你的孩子不能要了。你去辦理住院手續,下午我安排她開宮口,明天一早我就為她手術。”我和張蘭娜對望著,都從對方眼中看出恐懼和困惑。我頭疼極了,搖頭晃腦地不知該幹什麼了。我本來是不要這個孩子的,但現在的情況是我想要也不能要了,是被人跟我們宣判了這孩子你不能要。靠,我倆都挺正常的,為什麼就懷了畸形兒?是她有病還是我有病?我第一次讓人懷孕就******懷了個這個?我看著時間也接近中午了,於是和張蘭娜先去吃飯。我們隨便找了個小飯館吃飯,吃的什麼也是食不知味。她看我這麼難受,反倒覺得對不起我。她撲簌簌掉眼淚,我也沒心情勸她。她哽咽著說:“添翼,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我以後會注意,我能再給你生個孩子的。你相信我。”我搖著頭,沒說什麼。給她夾了些菜。示意她先吃飯。我邊吃便琢磨,看來以後我也得注意,要孩子期間不喝酒抽煙,養好身體。就是,這次隻是個意外,我以後會有個健健康康的孩子的。下午我去辦了住院手續,我又跑到外麵買來衛生紙衛生巾,毛巾,牙刷,洗臉盆什麼的。得在醫院裏住兩天呢。我們要了個單間,單間裏有兩張床,電視機,沙發,茶幾,洗手間,挺方便的。護士過來通知張蘭娜去開宮口。她緊張地問疼嗎?護士笑笑說,沒事,就是有點不得勁,有下墜的感覺。你別緊張,你能承受了。明天的手術你也沒問題。我陪著張蘭娜走到操作室。護士不讓我進,我就站在樓梯口等著。樓梯口下邊有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他正警戒地望著我。我看到他那雙戒備的眼睛,心裏本能的一驚。我們就這麼對峙著,小男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我也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始終沒挪開我的目光。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種害怕的神情,我捕捉到了,在心裏鬆了口氣。但是,就在我這麼一晃神的瞬間,我的眼前好像一花,定睛望去,那小男孩不見了。我愣了一秒鍾,疑惑地走下樓去,站在他站著的地方左看看右看看,沒有那小男孩的影子。奇怪了,他怎麼就突然消失不見了?他行動這麼快嗎?我的腦子亂極了,手足無措。第一次感覺這麼無助,快成驚弓之鳥了,有力不從心的感覺。我回到操作室門口,坐了下來,閉上眼睛,揉著太陽穴。真是,好端端的,她懷的哪門子孕啊?就不能好好地同居嗎?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大好生活等著我呢。我歎口氣,翻出手機,打開微信,看著通訊錄裏的名單,想找個人聊聊天,卻找不到合適的。我翻到黎柳,她的網名叫“傲嬌半獸人”,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取了個這麼讓人費解的名字。她給我解釋過,說自己可以說不是一個完完整整地人。我笑,這人怎麼還不完整了?缺胳膊少腿了?她說你不懂。我也沒再問。我給她發了個信息:我好無助。發了個哭的表情,便退出了。張蘭娜出來了,臉色有些不好看。她抱住我的胳膊說:“有點疼,她們讓我躺在床上,那床尾有兩個凸起的墊子,我***兩隻腳放在那墊子上。然後我就覺得有硬物進入我的下麵,可疼了。”一臉的委屈,眼睛裏儲滿了淚水。我忽然有些心疼了。也是,男女這事吧,雖說當時都爽了,可一旦有意外,受罪的還是女人。我摟住她低聲安慰著。先帶她回病房躺了一會兒,我也睡了一會兒。我們晚上的時候出去找了個大飯店吃了一頓好的。我想明天她得動手術,今晚這頓就當給她打氣,補充體力吧。黎柳的信息來了,問我怎麼了。我沒回。我能說什麼?我說張蘭娜懷孕了?明天就要做人流了?那她會怎麼看我。她又問我今天一天去哪裏了,都沒去上課。我撒了謊說張蘭娜有點不舒服,我陪她輸液呢。然後她再沒回複我。我等了一會兒,知道黎柳這個點肯定睡了,於是把手機關了,扔在一邊。頭枕著胳膊,心情煩悶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