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聲中,雁淩峰取箭上弦,凝眸校準,目測西夏軍馬離城寨已在四百步內,正要當先試射,可箭還未發,他目光一沉,忽然看到西夏軍馬中有兩騎馬踴躍當先,甩開身後騎兵數十步遠。細看才知,馬上兩名乘客服飾奇異,並非披甲戴盔的黨項騎兵;而黨項人也紛紛向這二人開弓施射,仿佛並無攻城之意,隻為追擊這兩騎而來。
雁淩峰擺手示意左右鬆下弓弦,等那兩匹馬奔入三百步內,旋即便要到拒馬陣前,他聚精會神搭手張望,心頭怦然大喜,暗中忖道:“那不是騰格爾和阿日蘭斯嗎?”
忽聽城下那兩騎馬上有人呼喝道:“宋軍兄弟速速開門,我們是延州探報,入城找石都部署有軍情相告!”
雁淩峰聞聲驚喜,聽出這正是阿日蘭斯的話音,唯恐二人狂奔之際馬失前蹄,陷入萬軍之中無法脫身,當即拔出長劍,喝道:“騰格爾!阿日蘭斯!快到拒馬陣前下馬登城!”說罷便要躍下寨牆,趕去搭救。
劉瀟隻恐他意氣用事,連忙用雙臂將他攔下,見夏軍已到三百步內,高呼道:“讓過前兩騎,射黨項騎兵!快去準備兩條繩索,拋下寨牆!”
雁淩峰見劉瀟布置妥當,卻依舊心懷忐忑,兀自掙開他雙手,挽起長弓向下連射,尋常能射兩箭的功夫,這時竟可連發三箭,箭箭皆可及二百步左右,斷然不遺餘力;與此同時高聲喝道:“我是巴圖!快到拒馬陣前棄馬!”
這兩騎乘客果真是騰格爾與阿日蘭斯,他們早聽萬龍铖說起雁淩峰在保安軍入伍,想不到還未入城便能相見,心中無不歡喜,當即依言行事,到了拒馬陣前紛紛躍下戰馬,徒步向寨牆下疾走。
寨門外百步之內皆是密密麻麻的拒馬槍,回環曲折,間隔隻可人行,莫說戰馬群難以逾越,便是身手矯健之人,想要繞到寨門,也絕非易事。索性騰格爾與阿日蘭斯常年在草原上徒步驅狼逐鹿,練就得步履輕盈快速,找準拒馬陣中的空隙,閃轉騰挪,三躥兩縱,閃過黨項人零星射來的箭矢,俄頃過後便來到了寨牆之下。
寨牆上的宋軍居高臨下,所射弩箭的射程皆比平地時遠了數十步,此刻數百隻弩箭齊發,直如天降暴雨,將百餘騎西夏軍馬擋在二百步外。
西夏人對保安軍城寨本就心存畏懼,深知宋軍箭矢迅猛,此刻勢單力薄,原地逡巡不敢擅進,眼見兩名草原人漸行漸遠,片刻之後便已到了保安軍寨牆下,開弓施射時又見射程不足,隻好望洋興歎,悻悻而返。
騰格爾與阿日蘭斯奔到城下,紛紛抓起繩索,雙腳支撐著用厚土夯實的寨牆,手腳並用,借力向上攀爬,隻用了七八個數的功夫,便翻上了兩丈三尺高的寨牆垛口。
阿日蘭斯還未立足站穩,一眼看到雁淩峰在此相候,不禁笑逐顏開,張開雙臂說道:“巴圖!好兄弟!若不是知道你在這裏,我和騰格爾還真不一定闖得進來,哈哈哈!”
雁淩峰見故交好友舍生忘死,終於城頭相見,欣然大喜,與二人攬肩相擁,但覺披肝瀝膽,已成昆仲之交。他目中含淚,看著二人征袍染血,身上皆有輕傷,猛然想起一月前在阿日善的種種經曆,心情動蕩不已,朗聲道:“好兄弟!我本想打完這一仗就去看你們,想不到能在此地相見!老爹一向可好?”
騰格爾緊握雁淩峰肩頭,笑道:“阿爸老當益壯,加之範知州好生款待,部族上下皆有了著落,阿爸一日比一日高興;得知黨項兵打來了,阿爸親自披掛上陣,在金明寨與黨項人打了兩仗,都打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