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寒正滿頭霧水不知所措，然時值這關頭，他忽然又看見，自己師傅格外悠閑地將凳子抽出來。
然後坐下。
坐下了。
坐下了……
“師傅？”他張了張嘴，後半句話卻沒跟著出來。從呆滯的臉色，並不難看出他的恍然。
“坐下來好好聽你講講，誒呦，我這老骨頭……”
這根本就是把人望絕路上逼！
雲若寒不敢再同他對視，低頭看著地麵。情急之下，隻得搬出那套百試不厭的說辭：“師傅且忙，弟子尚有事，先行告退。”
心下一急，頓連嗓音都提高好幾個度，慌亂之下咬了好幾次舌，方勉強將話說清。
言罷，也不待師傅做任何回應，隻如逃命般遠離這是非之地。——他僵直地邁著步子，雖放得極輕不動聲響，卻步步如踏著他的心弦，讓那顆揣在胸口的心髒劇烈無規地跳動著。
方抬腳跨出門檻，師傅的聲音又從腦後飄來，但這次語氣較先前大為不同：“這幾日門派中事務由我負責，對於行程你隻稍作準備即可，不必再為替師管理了。”
聞言，雲若寒登時鬆了口氣，雙頰逐漸褪去原先的緋紅，如常作出回應：“弟子得知。”他退出時隨手將門掩上，在門口踟躕須臾方抬步離開。
而坐於屋內的師傅卻目露無奈，抬手撫額，輕輕搖了搖頭：都說平時自己對弟子關心不夠，怎麼這番人倒是找來了，結果卻適得其反了。
莫非自己偏不適合做這種事？
“……”
雲若寒心中憋著一股怨氣。
具體怨什麼，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周遭弟子隻看他臉黑了大半天，一個兩個都不敢去過問，平素就已夠怕他挨個訓了，這回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仙雲景色雖不比自然形勝，但並不遜色。尤其是門派後方的那一池清澈。湖邊修有一座水榭，盛夏憑欄聽雨，凜冬烹茶賞雪。其題字尚是先掌門所提，金光熠熠筆筆鋒芒，蒼勁之態頓顯。
平素少有人來此處，向來隻有雲若寒前來陶冶身心。畢竟人造當無自然之靈韻，那水與傍水而栽的樹木，大抵還是少了些東西。其餘弟子好遊山玩水，唯他好與書卷做伴。轉瞬數十栽，他基本沒出過一次仙雲。
煩悶之時借酒消愁者，也向來隻他一個。
不過這次多了個白亦珣。
“你今天突然怎麼了？”
白亦珣本並不釋然，但相比雲若寒一副是個人都欠了他錢的表情，便顯得豁達多了。
“我或喜或怨，這都同你無關吧。”
雲若寒見到人早已占了此位，劍眉一蹙，登時即想轉身離去。
“沒意見沒意見，”白亦珣扯出一抹苦笑，有些惘然地靠上欄軒，“我聽師傅說的一點沒錯——你若不口是心非，那天底下豈不沒有言不由衷之人了。”
“……”
雲若寒故作回避。白亦珣見狀也便不自討那沒趣了，轉言道：“師傅可有同你說何時出行？”
“沒有。”
“你不心急麼。”
“心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