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郭潛便存了段心思,盡邀了安親王去外邊兒晃悠,巴不得一天到晚的不讓他待在屋子裏才好,又盼了他早些走,在平安州的時候不是公務繁忙著嗎?怎地在這裏幾天了也安之若素,竟是長住的架勢?又想這金尊玉貴的王孫公子,也不帶個侍衛,萬一若是出個什麼事兒,郭家上下都不要活了。又想起奏折軍報呈上去好些天了,皇帝老兒的旨意還沒下來,這安親王怎就不去軍中候著呢?如此幾番思量,隻在郭潛自己肚子裏打滾,偏那尉遲風似毫無所覺,流連鄉野之地,或山中遊玩,或村野閑逛,樂不思蜀,把個郭潛急得背地裏抓耳撓腮。
正月初六這天一大早兒的,郭潛夫婦便租了車,歸寧去了李家。一時又托老楊頭傳信回來,今兒在娘家住下了,過兩日再回。
郭瑾因著二月裏的學考,益發用功起來。這日正緊著要一本不常用的書本子,卻在書房裏放著。這書房自尉遲風來了便成了他的棲身之地,挨著郭瑾的屋子。尉遲風雖是瞞了身份便服而來,也溫言持禮的,偏那郭瑾有些怕他,總覺得此人身上有股子高山之寒,讓人不敢仰攀。和玉姐姐倒是有幾分像。隻是玉姐姐是女子,相處久了才知其實隨和得很,這公子卻如隔山隔海,再不能夠的。可又不能舍下書本,不能離去也不敢敲門,一時站門口躊躇。
再說屋子裏,尉遲風習武之人,早聽著屋外動靜。隻是此時卻有其他事,他正坐在書桌前,手裏正拿著一封密信,默默看了信上內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伸手扔進旁邊的火盆裏燒了。鋪了張紙,揮毫寫了兩句前人詩句: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一張玉麵冷如寒冰,聲音淡如清泉:“煩你主子遞給那位,母後跟前不收這背主下賤之人的一杯殘酒。”
屋子角落裏卻有一尋常走夫打扮的男子,走在村子裏也隻當隔壁哪戶人家的莊家漢子。聞聲隻低聲應了,接了收在懷裏便翻窗遁走。身手矯捷,高深莫測,哪裏是尋常人物。尉遲風待那人走了,獨自坐在那裏片刻,方起身去開了房門。
郭瑾正鼓起勇氣舉手去敲,不想門正好開了。忙把那差點敲到人身上的手縮了,憨憨的傻笑了幾聲:“蘇大哥在啊。”
“剛小憩了一會兒,阿瑾找我有事嗎?”尉遲風眼角眉梢俱是溫笑,哪裏還是剛才那個冰山。
“沒事,沒事。就是寫文章寫到要緊處了,想進屋子找本書參詳。又怕擾了蘇大哥的清靜。”郭瑾忙擺手答道。
尉遲風愈發和藹,溫言道:“哪裏那麼客氣,原是客隨主便,隻管來叫門就是。”說著讓進屋裏來,一時又問他讀了什麼書,做什麼文章。郭瑾一一答了,又說起遇著什麼破不開的難題。尉遲風這等皇孫,才會走路,便已被打發去了禦書房聽課。在那些名儒大師教導下,讀了一二十年的書在肚子裏。些微三言兩語,便讓郭瑾隻覺茅塞頓開,郭瑾歡喜得很,忙去自個兒屋子裏拿了最近的功課,又去求指教。尉遲風也一一指點了,郭瑾喜之不盡,笑道:“蘇大哥學問真好,跟我玉姐姐一個樣兒,又有見識又有學問。”
郭瑾不過一半大小子,哪裏知這世情風俗,若是那些子平常書生才子聽見拿自己跟一閨閣女子比,隻怕是要惱的。這尉遲風卻不惱,反而興趣盎然的故意問:“你玉姐姐果然高才麼?我卻不信的,一女子能讀什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