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通山新府裏,有一個很苦惱的主人。
他從來沒有過這麼無可奈何,當年一把單刀闖天下的時候,他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林彬語就坐在一旁,薛通山在小心的處理她的傷口。
林彬語一開始是拒絕的,她要自己來。
可問題是有一隻手就受了傷,還有一個傷口在脖子上,你自己來,怎麼來?
薛通山不由分說地給她上藥。
很麻煩,因為傷口裏有碎瓷片。
林彬語忽然說道:“你殺了我吧。”
薛通山手一抖,皺眉:“剛剛不是才說不能輕生?”
林彬語漠然道:“我如果不死,過幾天就要嫁人了。”
啊?薛通山雖然覺得這種對話極為莫名其妙,但是他還是保持了一個大戶人家家主應有的修養,平靜的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我不想嫁。”
我不敢接。薛通山心想,你們南海城林家的家事,還是少插嘴。不過他也知道,林彬語因為徐飛鵬的死萬念俱灰,有這種想法太正常了。
林彬語仿佛沒聽到這句話一般,自顧自的說:“過幾天,父親就要以考校南方少年俊傑為名,宣布為我挑選夫婿。嗬嗬,我就像個獎品,勝者得知。”
薛通山聽說過這句話,因為好生熟悉,想了想,那天在倚河詩會上,幾個宗學的老師提起過。但是林嘯天不是為二女兒擇婿嗎?
他帶著疑問說道:“不是考校永安少年嗎?而且,我聽說是為二小姐擇婿。”
林彬語冷哼一聲,道:“這是個幌子。我妹妹年紀不滿十四,而且是修行天才,給她擇什麼婿?他是怕我反對,這才沒有告訴我實情,掩人耳目罷了。”
薛通山點點頭,雖然不知道林嘯天的用意,可是天下父母心卻不難理解。林彬語怎麼看,作為單身女性,年紀都太大了。二十歲了還不成親,八成是因為徐飛鵬的事,而林嘯天這樣瞞著自己的女兒,恐怕也是因為徐飛鵬的事讓他知道了。
當下又問:“為何不在南海城為大小姐擇婿?”
林彬語的聲調還是沒什麼活力:“在南海城擇婿你覺得我會同意嗎?來永安還是我求他帶我來的。跟著這次來永安的,還有幾個南海,象郡的人,也都帶了各自的兒子,我開始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才知道,就是為了給我擇婿。”
薛通山心想南海將軍大小姐擇婿,放在永安進行,也是永安的榮幸。想來,林嘯天或許就是今天把這件事告訴了林彬語,或者林彬語通過什麼方式知道了。加上情郎之死本就傷心,這才情緒崩潰。
薛通山心念一動:“你來殺我,不會是來求死的吧?”
林彬語沒說話,幾乎等於默認。
難怪,薛通山有點氣惱,自己被人利用了。當下也不再說話,給她上了藥,裹上紗布,便不理她,自顧自的收拾東西。
林彬語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怎麼不用給自己上藥?”
這時候的薛通山,行動跟常人無異,完全看不出剛剛才被林彬語狠狠地在要害刺了一劍。
薛通山本來不想理她,但想想一個男人犯不著這麼小家子氣,當下道:“懂點武功,皮肉傷不礙事。”
林彬語本來就不懂修行,此刻哪裏知道即使是修行者中的高手,也不能做到像薛通山這樣“皮肉傷不礙事”。
她隻是點點頭,準備告辭離開。
薛通山看著她弱不禁風的背影,忍不住出言相勸:“大小姐,聽在下一句勸。死者已矣,不要太執著了。”
林彬語停了下來,冷冷地回答:“要麼你就殺了我,要麼,就別廢話。”
說罷就離開了。
薛通山無語,自己一片好心,這千金小姐脾氣還真是古怪。
他這時候發現自己耽擱了不少時間,晚飯的點都過了,連忙招呼薛小川和蕭良庸。
可屋裏哪有這兩個少年郎的身影。
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薛小川帶著蕭良庸玩去了。薛通山自嘲的一笑,算了,年輕人嘛,可以理解。
正當他準備自己弄點吃的的時候,就看到蕭良庸回來了。
這個時候蕭良庸的臉色,就可以用那四個字來形容。
麵如死灰。
薛通山嚇了一跳,心想就算去天青樓玩,以少年人的火力不至於被折騰成這樣吧,何況天色也不晚,時間上都來不及啊。
蕭良庸哪裏知道薛通山在胡思亂想,隻是少年人剛剛情感受挫,情緒自然低落。當下坐到正廳的椅子上,瞟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眼神又收了回來,一點也沒有跟薛通山說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