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還是淡淡的青色,默默起床了,有時醒來,迷迷糊糊中覺得還在中國,在自己租住的小屋裏。因為現在住的這間房無論格局和大小與她曾經的居所都很相似,簡單略簡陋。
這裏是一棟別墅裏的工人房,樓下是經營意大利餐的餐館和酒吧,樓上住著飯店老板娘一家,她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路易吉結婚了,二十九歲,孩子兩個,年紀在十一二歲左右,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女孩,兒媳婦小巧玲瓏,嬌小迷人,有著小龍女李若彤的麵容。她在十六歲時生下第一個孩子。
她和婆婆的關係很微妙,會私下裏和默默講婆婆的不好,而婆婆更是不加掩飾加以渲染普通的事情。這就是默默在這兒工作了一個多月後的額外收獲。兩個女人都有了傾訴的對象,而默默剛好不太喜歡說話,話也不會兩邊傳。婆媳二人互相說著卻又相安無事。
小兒子看起來很年輕,默默覺得他隻有十五六歲的模樣,其實和默默同歲。是在這裏出生的第二代華人,自幼接受東方式的家庭教育和西方文化教育、社會教育。在多元化文化背景下成長起來,他有著一張中國人的臉,意大利人的思維方式。而且出生在意大利的他,也不認同自己是中國人。意大利語是他的母語,中國普通話不會說,會說一種方言叫文成話。
他住在默默對麵,默默經常透過敞開的房門瞥見裏麵的零亂,那真叫一亂,地上鞋子襪子東一隻西一隻,床上被子窩成一堆,凳子上搭著衣服褲子,桌子上的東西由於光線暗,看不清楚,他的房間采光不好。還好他媽媽整天跟在他後麵打掃。大家都叫他安德雷阿,由於名字繞口,默默從沒和他說過話。而他也沒正眼看過默默。
默默在這裏工作是打掃衛生,早上六點起床下樓整理餐廳,花園。吃完早飯,上樓打掃客房。老板娘會偶爾上來看看。
客房是偷著營業,前不久被衛生局給查封了,老板娘就偷著讓一些老客住進來。五個房間,很少住滿。中午有人喊默默下去吃午飯,吃完飯大廚二廚回家午休,她又開始整理餐廳。打掃完衛生,一上午的活兒結束了,她也可以休息了。
休息時默默喜歡躺在床上,好舒服啊。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一直睡到有人喊她吃晚飯。吃完晚飯,老板娘的兒媳婦會讓她上樓去,晚上八點叫她下來,在餐廳酒吧一直工作到沒有客人。
她在吧台裏洗杯子,各種各樣的杯子,堆得滿滿的,不懂都是喝什麼酒用的,隻管洗就好了。晚上的工作就是如此。周末忙的時候也會叫她去收拾餐桌。
有一次客人把啤酒撒在地上,偏巧她去收拾餐桌,端著一托盤的杯子,踩在濕滑的地磚上,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托盤脫手了,杯子全都摔碎在地上。老板娘的大兒子在和客人聊天,見狀勃然大怒,站在收銀台裏大聲吼叫著,默默聽不懂意大利語,但知道是在罵她。她低下頭默默地找來拖把收拾殘局,找到老板娘說摔碎的杯子她來賠吧。老板娘笑了說不用了,那些杯子都是賣酒的送的。哪天讓他們再拿來一些就是了。
那天晚上老板娘問她要不要吃宵夜,煮了藕。說她平日裏吃的太少了。默默鼻子有點酸,笑著搖搖頭。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喜歡撫摸著自己扁平的小腹,那裏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在孕育在一點點長大,莫名的喜悅會讓她充滿力量,甚至可以忘掉疲勞。她很擔心被發現,很小心的掩飾著,強忍著妊娠反應,偶爾會找借口跑到二樓,她專用的擺放清潔用具的洗手間,打開手龍頭,把嘔吐地聲音降到不引人注意。然後照著鏡子整理妥當從容地下樓去。
母親經常有電話打來,詢問她吃得消嗎,有沒有受氣,如果太累就不要做了,如果受氣就更不要做了。這家人怎麼樣,幹活長點心眼兒,每次都不忘提醒她,不能固執,趁懷孕時間不長趕緊去把孩子做掉。她告訴默默已經打聽好了,沒有身份也沒關係,醫院也給做手術。默默的回答每次都是挺好、還行、沒事兒,知道了,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