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發生的事兒,遲早要發生。

星期三一大清早,淑萍的左眼皮不停地跳,心裏犯嘀咕,怕是有禍。她擔心店裏被人舉報,警察突然來敲門,斷了她的財路。桂琴的事兒沒往身上聯係,以為都解決了,就差把錢給人家了。還有就是那次被跟蹤以後,也打電話給默默了,要女兒最近少和她聯係,沒事別總往華人街跑,那是個是非之地。她怕亂七八糟的事兒連累到女兒。雖一直太平無事,也小心為上。可這眼皮跳為了哪莊呢?一時還真找不到答案。

桂琴最近挺上火,滿嘴的泡兒,嗓子也發炎了,她相好聽說老高又返回意大利,怕事兒的躲了起來,桂琴想找人商量下,幫著拿個主意,連影兒也找不到,她是又氣又恨,一個人躲在屋裏哭又不敢大聲,怕房東聽見。隻好什麼事兒都打電話給淑萍。

整天提心吊膽,沒了主意。淑萍還是勸她還錢,細致的替她分析事情的厲害關係。淑萍說老高帶著恨來,衝動了,什麼事兒都有可能發生。錯在桂琴,不守約定,花了人家的錢又找了新的相好,換誰,也咽不下這口氣,人家妒火中燒的尋仇來了。可錢到位,氣就消了一半,也許會覺得為了半老徐娘拚了命不值得,事兒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她的分析,桂琴頻頻點頭。淑萍說如果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就還錢,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最後的主意要桂琴自己拿捏。畢竟事兒是自己的事兒,別人說什麼都隻是參考。桂琴說自己一點主那你的意思意都沒有了,還好有淑萍這個朋友,就依淑萍說的做。

桂琴要淑萍先見見老高,探個口風,再想辦法。淑萍不願趟這渾水,卻拗不過桂琴三番五次的哀求,答應幫忙。

去搭鋪見到了老高,替桂琴說了不少好話,言下之意,一切的錯都是桂琴犯下的,可好男不和女鬥,如果桂琴還了錢,就放過她吧。她也不容易,一個人在外,不靠個人怎麼過。錢她也沒揣到兜裏,都是她兒子不爭氣,給揮霍了。

憑著桂琴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固執的老高口氣終於有所鬆動,罵了幾句,出出氣。釋放一下鬱結在胸中憋氣又窩火的怨氣。說桂琴究竟花了他多少錢,他也記不清具體數目,隻要還二十萬,其他的就算了,不要了。反正自己又出來了,幹一兩年再回去也行,回中國後在家也隻是呆著。

還要怎樣,這個瘦削的北方男人骨子裏挺爺們兒的。淑萍佩服這樣的男人。欣賞也寫在臉上,傳遞給老高,讓他釋懷,好人受人仰視。要了他的電話號碼,回去轉告好消息給忐忑的桂琴。以為萬事大吉,剩下就是兩個人私下解決了,她滿心歡喜,為自己對朋友的真心而喜悅,為事情解決的漂亮而自豪。

誰知,她還是不了解桂琴,人家沒按她安排的路走。桂琴見老高鬆口,以為念了舊情,還是抱定能不還錢就不還。而淑萍不知她心意,忙自己的去了。老高那邊在等還錢。桂琴像沒發生過任何事兒一樣,開始做工了。

時間久了,各種閑話又塞滿了老高的耳朵。想還錢早就來了,誠心不還。婊/子的話還能信。那個娘們兒來說情,哪句話是真的,一路貨色。不怕沒好人就怕沒好話,閑話聽多了,怨恨又一點點聚攏在胸中,而且搭鋪裏那些閑人當麵不說,卻無法掩飾的輕蔑的眼神,讓他性格裏的兩麵性中惡的一麵跳出來,躍躍欲試。他不等了,決定要做點什麼出出胸中氣。

搭鋪住著二十幾號人,他記下了一個光頭,麵相很凶的男人。大家對那人都避讓三分,也許心裏巴不得他早些離開搭鋪,可麵兒上都滿臉堆笑地叫他東哥。從老高這次出來,住到搭鋪裏,東哥從來不買煙,拿過老高的就抽,跟抽自己的一樣。一日喝多了點兒,直麵老高,說瞧不起他。手指指點點,戳到了老高的臉。老高笑著說他喝得太多了。他撇著嘴晃著膀子下樓去酒吧打老虎機了。

老高搬走了,不住在搭鋪裏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搬走那晚,搭鋪裏的人熱議,都想說兩句,因為都是明白人。嘲笑,譏諷,也有應景的同情。還怎麼住下去,一點麵子也沒有。甚至用窩囊廢,土鱉蟲之類來形容他。烏煙瘴氣的搭鋪裏人們議論紛紛,要是我,就怎樣怎樣……太多版本,反正上下嘴唇一碰,啥都能說。讓無聊的意大利生活在那一夜多了些可咀嚼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