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抓住鏽跡斑斑的鐵欄杆,一步一步往前蹭,河水唱著歡快的歌歡快地從腳下流過,活潑並且優雅,霧很大,雙眼視力1.5的我竟然連腳下的橋麵都看不清,每低頭多看一眼,腳就更軟一些。
在這裏我必須打個比方——一朝被蛇咬過的人會自然是怕井繩的,我既然數朝被蛇咬,如今見了井繩就一定得腿軟充其量隻能算個輕微的後遺症吧——其實過了這條河再走三分鍾就可以到我家了,其實這隻是一條很小的小河,每年夏天,附近的小孩經常會結伴來這裏摸魚捉蝦,運氣好的時候能捉到幾條小魚供夥伴們瞻仰,運氣更好時甚至能看到運氣不那麼好的小孩沿河裸奔並有其母追打於身後的人間勝景。
但是,最討厭就是這個但是,河上的小鐵板橋老以那麼一種超然物外你愛過不過的姿態橫在那兒,在這座寬不到一米長約五十米隻剩一邊橋欄杆的老橋中間有兩個相距甚近的洞,小的尚不足以漏下籃球,大的堪堪可容一個三四歲那麼大的小孩一而再再而三地穿橋而過,瞬間進入春江水暖鴨先知的詩境,但我向來是個俗人,況且這農曆四月的河水,不知也罷,更何況記憶中我似乎已經知過那麼一回了。
我開始在心裏問候主任的祖先,讓我加班不算你錯,讓單位的司機送我回家也沒錯,可讓那個新來的司機送就是你不對了,這周他都有兩次把要去網通公司開視頻會議的局長送到婦幼保健院了,看他送的這地方,忒不是個地方了,咦,剛才好象沒跟他說再見啊,正思索呢,腳下一空……
幸好!幸好!
眼睛怎麼也睜不開,耳邊傳來爾康的撓門聲,已經八點了麼?手自動伸出去找手機,未果,撓門聲愈發撕心裂肺,不得不承認,姥姥不但育人有方,這個育狗嘛,也相當有方,如果我哪天睡晚了,爾康一定會替她來叫我起床,絕不會超過八點,近來加班頻繁,眼看臥室門有被它撓壞的趨勢。
爾康是我家唯一的雄性動物,是一隻藍眼睛白毛的哈士奇,姥爺生前說過,這狗名起得相當不錯,斯文別致,沒落了俗套,我心說那得算瓊瑤阿姨的功勞。
我從小就是跟姥姥姥爺一起生活的,究其原因得追溯曆史,穿越時空,回到幾十年前。
據說當年爸爸媽媽的戀情遭到了雙方家庭的反對,說起來很象一部情節老套的電影:年輕的女大學生愛上了時常犯點兒憂鬱症的才華橫溢的老師,而這位才華橫溢的老師之所以這麼憂鬱是因為他出身於有錢人家,並且已經在家人的安排下娶妻生子,當愛情的種子剛剛萌芽的時候,兩個人一度為要不要掐死它感到痛苦而彷徨。
後來,愛情戰勝了理智,他們決定要衝破世俗的阻撓在一起,爸爸的原配那位總是扮演反麵角色的富家女當然不肯罷休,於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並祭出聲勢強大的親友團,雙方家庭反對的決心是如此堅定一致,而他們要在一起的決心就更加堅定一致,這樣的事在當時那個年代顯然可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有一部被改編成電影捧紅了一代絕世美女X青霞的經典文學劇著描寫過類似情況,不過劇中男女主角在親友的幫助下迷途知返,最終女主步入婚姻殿堂過上了同床異夢以淚洗麵的幸福生活而男主終日沉迷於一種主要成份為乙醇的飲品導致不日將跨入被佛教稱作“圓寂”道教說是“羽化”而某地百姓簡稱“聽蛐蛐兒叫去了”的極樂世界,顯然情節更嚴重的我的爸爸媽媽對電影蘊含的教育意義不以為然,再後來,與家庭脫離關係的他們在朋友們的支持和幫助下開始了甜蜜的新生活,後來,就有了我,每次想到這兒,我都特別希望能繼續後來後來地說下去,可事實是,在我三歲那一年,他們在外出采風的過程中雙雙意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