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被告知沈昊第二個階段的化療已經結束,因為已經配型成功,我隻需等待時機成熟後作個體檢就可以開始了。
“捐獻幹細胞對身體對沒有害處的,你不要擔心”,林姨雙手拉過我還捏著一隻蚊子屍體的右手放在她兩手中間,用一種充滿期望的眼神看著我,N城三麵青山環抱,天氣暖得早,這很有可能就是昨天晚上令我一夜不能安睡的那隻蚊子。我感覺自己好比一株被患了絕症的人深情凝視的千年人參,渾身不自在,我嘿嘿一笑,裝作撓頭借機將手抽回。
雖然目前我還沒到派上用場的時候,出於禮貌,我先婉轉地對沈昊的情況表示了關心,不料跟蘇曉月之輩混久了,我對婉轉的應用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得心應手收放自如,以至於引發了一場關於白血病的起因發及護理治療的長篇報告,報告人時而憂慮時而痛心表情豐富的訴說讓我覺得自己有義務配合她,於是等韓崢來到時,我已保持凝重狀超過半個鍾頭。
走到客廳,看到穿著上白下米休閑裝的許安琪站在同樣上白下米韓崢身邊正起勁地說著什麼。
我從小就覺得白色是最適合韓崢的顏色,就算是高中合唱團那件任誰都洗不白的白襯衣,一旦穿在他的身上都會立刻散發出一種清新的味道,而許安琪剪裁合體的七分袖外套襯得她甜美可人,從這個角度看,她顯然比宋慧喬要高多了,大約170左右的樣子,身材修長,站在白楊一般的韓崢身邊正好到他的耳朵,很搭。
低頭看看身上從淘寶淘來的仔褲和白T恤,我頓時感覺自己很環保。
對許安琪的出現我並不感到意外,這本來就是人家的姥爺家,可聽到她說出“和韓師兄一起陪著墨白姐姐去先看沈昊哥哥然後再去遊清風湖”後,我鬱悶了。
原以為我們要去打車,不想許安琪一眨眼的功夫從車庫裏開出一輛黃色的甲殼蟲。
許安琪把車開到我們麵前,放下車窗對韓崢展顏一笑“學長,你看我給你們當司機行嗎?”,看起來司機業務相當熟練,車停得很是地方,副駕駛座的門正對著韓崢。
正當我認命地去開後排座的車門,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茉茉,要出去嗎?”,陸子默同樣穿一身上白下米的行頭走過來,看看車內兩人,再看看他,我忽然覺得有些晃眼,而他已走到我麵前:“沈爺爺說你這兩天沒事,我想正好可以帶你逛逛,安琪?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被後一句話問到的許安琪臉一紅,隨後嘟起嘴拖長聲調說“子~默~哥~哥~,真~是~的~,人家從來不翹課的,好不容易偷一次懶,你就不要問了嘛!”。
這句話含糖指數嚴重偏高,超過我的承受範圍,我不禁在心裏抖了一抖,直接受害人陸子默卻神色如常地轉向我“聽林姨說你們要去看沈昊,我給醫院打過電話,特護說他昨晚沒睡好,今天上午剛好補覺。”
既然病人上午謝絕參觀,而根據傳統的說法下午又不適合參觀,那麼我暗想我也可以補個覺了,但是他們三人集體決定直接帶我去遊清風湖,之所以說他們三人,是因為從始至終都沒有人征求我的意見。
為司機這個職業感到無比自豪的許安琪再次用好奇的眼神扭頭看了看跟韓崢一起坐在後麵的陸子默,發動她的甲殼蟲向清風湖駛去。
我理解許安琪剛才那一眼的含義,因為我也覺得跟我我們一起坐在甲殼蟲裏的陸子默太不協調了。
雖然我們並不熟悉,但他在的時候總是給人以非常強烈的存在感,他年輕、沉穩,溫文爾雅,一舉手一投足間透露出那種對自己的能力有相當自信的人才會有的從容和優雅,現在卻坐在許安琪的甲殼蟲小汽車裏一本正經地陪我們去遊湖。
半路上,我想起蘇曉月昨天晚上的話,左思右想,覺得他之所以這麼做可能有兩方麵的原因,一是他家跟沈家世代交好,那麼他跟沈昊感情自然也不錯,所以非常希望他能快些好起來,自然對作為藥引的我熱情一些;二是他之前設計讓我去醫院抽血配型,現在對我有些內疚也在情裏之中,思索片刻,偏過頭向陸子默客氣道“那個,陸先生”,剛開口就被他打斷:“叫我子默”
我噎了一下,自從到了沈家,我的話就變得很少很少,因為目前這種尷尬的關係,每當我開口跟哪個人說話都要遭遇稱呼的問題,二十多歲了,忽然冒出來幾位親友,不知道怎麼把握這個分寸,一時之間很難適應。
他這麼一噎我把原來想說的話給忘了,想了一會兒才又想起來,剛想說時他輕描淡寫地又來了一句:“你小時候都是叫我子言哥哥的!”一下子把我好不容易想起來的話又給雷到了蒼茫雲海間,如果讓知道蘇曉月知道我跟她的偶像有著這麼一段堪比青梅竹馬的過去,不知該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