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內靜靜悄悄,外邊的響動卻是極其地嘈雜吵鬧。
砰砰砰的響聲傳入屋內之時,卻是將地上跪立著的那個男人的心跳聲掩蓋到極低。
“你的腿?”賀蘭毅朝他左腿那截空褲管看去,神情晦澀難懂。
他苦笑,微轉了下身子,將空蕩蕩的左下肢掩釋起來,不回反而請罪道:“王爺,鐵嚴有罪。”
賀蘭毅薄唇輕啟,“你有何罪?”
鐵嚴將頭磕在地上,額頭紅腫異常,隻是因為自己的臉長期被烈火的烘烤下比較黝黑的緣故,那抹紅痕也就並不是很明顯。
他聲音嘶啞,眼神裏的愧疚難以言喻,“王爺,您當初離開京城赴任廣西,跟隨您的那五百名隨行護衛的死因,其實跟......鐵嚴有關,要不是因為.....我的緣故,或許死傷並不會這般嚴重。”
賀蘭毅冷冷地笑著,修長的五指清扣著桌沿,隨後緊緊地將其攥起,拳頭緊握。
那時候,要不是突如其來的變故,或許並不會因此死傷慘重......
時間回朔到他剛離京城兩天後的一個夏夜,他帶領著自己的部隊在前往廣西的路上。
由於父親剛逝世不久,他又被老皇帝急慌慌的一紙詔書給封王封地,加上廣西邊境也不怎麼穩定,在各種不由自己決定的因素下下,他匆匆集結了自己的府兵一路南行。
自己的孝期還在,他夜裏總是不得安眠。
單郢則在那時衝入自己的營帳:“王爺,他們行動了,至少有一千兵馬,偽裝成普通匪寇的模樣,但絕對是伯奇軍無疑。”
一千對五百,老皇帝何其看重自己。
賀蘭毅冷笑,抓起長劍出去。
山崖間響徹了一片血海猩風,鬼哭狼嚎。
直到天光乍亮,卻隻有他和單郢逃脫了死亡之穀。
他幾乎是紅著眼睛地被單郢扯了出來,雙手捶打著樹幹,一遍又一遍地責問自己,“為什麼?“
單郢在一旁攔著,卻被自己揮開,他撲倒在地上,道:“主子,您先冷靜一點,這一切都非您的過錯,您不能如此自暴自棄啊!”
拳頭砸進樹幹,大樹應聲而倒。
他冷笑,“不是我的錯,那是誰,我爹嗎?識人不清的是我們父子,鐵嚴為我爹賣命多年,難道如今我爹沒了,他連我也要背棄?如今死掉的人全都是因為我,你還想如何為我推卸責任?”
他恨不得死去的便是自己好了,這樣他才不必背負那麼多的鮮血。
他想不懂,為什麼他們帶著的兵器就成了一堆破銅爛鐵?
唯一的解釋隻能詢問那時鍛造兵器的人,鐵嚴。
鐵嚴,屯營監造所內負責鍛造兵器的軍需官,幾乎包囊了所有生鐵、長刀、寬刀、箭矢的鑄造。
他是一個好的匠人,唯一的缺陷便是也便因為這一個好令所有人都對他放鬆了警惕。
賀蘭毅拳頭流著鮮血,無比的鮮豔刺眼,像是那五百戰士的英魂凝聚在一起,因為無辜的戰死,無辜的血液黏膩得讓人沁骨得心寒......
此刻,賀蘭毅冷眼地瞧著他,嘴唇微扯,發出一陣低哼般的自嘲。
嘲笑的卻始終都是自己。
鐵嚴頭磕著地,道:“王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您想要我的命,隨時可以拿去,隻是還望王爺放過小女一命,小女年紀尚小,她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