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勾了勾唇角,仰起頭,任由雪花飄落在我的臉頰上。
以前父王若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時,總喜歡把自己關在冰室之中,再出來時,眉目之間便又恢複了以往的的神采,尋不見半分憂思。我一直不清楚為何,今日在這雪地之中凍了半晌,總算領悟了幾分。
寒而靜,靜而心明,心明方頓悟。
那日夜無痕強取心脈血救我傷了元氣,先是二話不說直接將堡主令留給我,而後直言性命之危以誘我潛入皇宮盜取雪紅蓮,這一係列的試探我原本以為是夜無痕為了讓我自己為自己證明而設的局。再說的明白些,夜無痕為我說上千萬句,梁赫梁銜口頭上尊我一句“夫人”說白了隻是迫於夜無痕的威懾。隻有讓他們親眼見到我為了救他們主子連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不顧,他們才會在心底裏對我臣服,敬我如主。所以,夜無痕即便心中萬分不情願,也還是誘我入局,在我掙紮難過時,選擇冷眼旁觀。
那些日子我明白過來後,整日依舊說說笑笑,與往常無異,這些個不愉快亦是絕口不提。可,心底裏終究是埋怨夜無痕的。實在是想不通啊,為何為了讓梁赫梁銜認可我不惜讓我以身涉險,難道在他心中他的這兩個屬下,比我還重要嗎?
雪飄落在我的臉上,融為一滴滴晶瑩,濕了我的麵頰,也濕了我的眼角。
“雲竹這身子,小師妹應該也發現異樣了吧。以往雖是舉體寒涼,但對於身中冰焰蠱之人來說,卻實屬正常。而今,他的體溫,我若猜的不錯的話,應是較常人偏高的。”
“初到帝都時,我便覺察到雲竹的身子出了問題,他有意瞞著,我便並未多言。師父拿他試毒,小師妹為他解毒,這一來一往倒也穩住了狀況,但是……”
但是,就是因為強取了心脈血啊,原本遠離了鬼門關的人,這次卻踏了一隻腳進去。而這一切,歸根到底,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
他當初精心布下的局,令我怨恨良久,而今終是徹底明白了,夜無痕何止引誘了我一個人入局啊。
他將我得知他受傷的驚慌失措,對於到手的堡主令的毫不在意,為了盜取雪紅蓮救他的隻身涉險,統統暴露於梁赫與梁銜麵前,因為他怕了,他怕他不在我身邊後無人護我,他要的是暗夜堡對我臣服,讓暗夜堡成為我今後的倚仗。而這第一步便是要他的親信認可我,甘心臣服!
他真正想要試探的,從頭到尾都不是我啊。
耳邊容淵師兄的話在耳邊久久回蕩,揮之不去,每個字都像是一支利箭,字字誅心。
“我也不知會怎樣,隻聽師父談起過有關冰焰蠱的些許,‘寒蠱初入體,灼五髒而舉體寒涼;十年八載達繁盛之期,蠱泌寒毒,毒侵五髒而遍體灼熱寒五髒。不消三載,毀之根本’。”
“不消三載,毀之根本……”我想得入神,不由得小聲呢喃。
為什麼會成了這樣……
我的腦子裏驀地映出一個人影,終年一身黑色的鬥篷,帽下投射的一方陰影遮掩不住那張死人般蒼白的麵容和那雙陰鷙的雙眸……
我的耳邊回蕩起那天那遙遠又囂張的笑聲。
“不知還能否承受我的第二支箭呢?哈哈哈哈……”
“不知還能否承受我的第二支箭呢?哈哈哈哈……”
“夜堡主的功力,與傳聞不大一樣啊……”
“不知還能否承受我的第二支箭呢?哈哈哈哈……”
這狂妄的笑聲像是一張大手,一把攥住了我的心也掐住了我的喉嚨。
當年應該殺了他的,應該殺了他的!
我怒極猛然轉身,卻沒料到身後跟了人,一時不察,撞了上去踉蹌兩步,一屁股坐到了雪地裏。
我更是煩躁,冷眼看了過去。同樣蹲坐在雪地中的少年,雙頰微微泛紅,眼中帶了一絲,疑惑。倒是跟在他身側的伸手去扶他小太監,觸及我的目光,手一哆嗦,又收了回去,任由他的小主子坐在雪地裏凍屁股。
這孩子怎麼來了?剛剛嚇著他了吧。
我微垂了眸,由著伊湄將我扶了起來。再看過去時,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幾分。
“還不將太子扶起來!”我對著那個小太監厲聲道,看著那張與母親像極了的容貌,心中泛著酸澀也覺得堵得慌。
“太子……”
我上前一步剛要行禮,便被他伸手製止了。
“葉側妃不必多禮。今日……”
因著吳銘雲逸這聲“葉側妃”,我一時間還沒回過神兒來,吳銘雲逸的話便被打斷了。
“太子來我離王府所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