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
北都大學老教師公寓背靠一座清朝皇家林園遺址，空曠的皇家林園冷風嗖嗖，風聲侵襲到老教師公寓，那一股寒流卷起層層秋葉，其蕭瑟般的聲音中毫不掩飾肅殺之氣。
老教師公寓中居住的都是些年過耄耋的老人，這裏的大多數老人不僅是北都大學多類學科的開創元勳，有的更是當今中國的國寶，其學識之淵博，讓普通人難以望其項背，讓那些自詡當代專家者汗顏。
夜已過十二點，一間很普通的公寓內，一位鶴發如雪，臉如刀削的老人躺在窗邊的藤椅上，除了遠處路燈映射而來的微光讓窗邊稍許明亮外，屋裏其他處漆黑如墨。
“你來了！”老人以是問而非問的語氣緩緩說道，難以看出他嘴唇因說話而出現的開合。
老人是在夢遊麼？屋內依舊是黑暗，貌似空無一物般的虛無。
沒有聲音。半響。
“嗨......你要失望了，今晚將空手而歸。”
黑暗中某處一動，老人麵前出現了一抹黑影，是的，如黑影般不真實。
“你服毒了？”黑影內傳出詫異的詰問。
老人七竅開始往外滲血，猩紅中可見黑絲。“不屬於你們的，終究不是你們的，費盡心機的謀取，必是一場空無。”
“你早就知道我會來，......難道你早已知道了？”黑影氣息有些許浮動，不再靜的無聲息。
老人蠕蠕了嘴，眼睛漸漸閉上，口鼻處再也沒有了生息。
......
後現代簡約式的黑白臥室內，手機鈴聲一遍一遍響起，睡者終於不耐其煩，按下接聽鍵，大喊，“畜生！不知道擾人清夢是犯罪嗎？”
聞言，手機另一邊呼吸急促，貌似一口氣提不到上來，最後憤憤地說，“都一點多了，還清夢？你爺爺死了，來公安局一趟。”
李天驟然一愣，卻笑道：“畜生誰啊，瞎嚷嚷什麼，那老頭子比我還健壯！”
“額......真不知道李老先生怎麼會有你這粗痞孫子，”一陣沉默，聲音緩緩傳來，“他真的去世了，並且死狀淒慘，你速來公安局一趟協助調查。”
李天匆匆趕到公安局，接受了一些尋常調查，看到了警方拍的現場照片，李老先生七竅的血跡如黑墨般凝固了，但是森然的外相還是遮掩不住老人慈祥的麵孔。現在李老先生的遺體還在接受法醫的屍檢，李天沒辦法見到。
這一切讓李天懵懵懂懂，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可當他走到北都大學的老教師公寓入口時，2棟下早已拉開了警方的警戒線，他抬頭看向2棟四樓的一扇窗戶，又望了望羊腸小道兩旁的白樺樹，一株株塗了粉似的白，那光禿禿的枝椏掛著零星的枯葉，隨時可被風吹去。原來老頭子真的老了，隨時都可能離開，他離開了，他死了......這一刻，李天心中的悲傷像泛濫的潮水，翻湧而上，他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潸潸而下。
我恨你！
這可能是李老先生今生聽到李天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一句那麼簡單而恨意滔天的話。
但是，此刻，李天知道，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爺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依舊是無人能取代的。可現在，消逝了，再重的分量也沒人來承載。
一個禮拜後，警方並沒有發現什麼他殺的證據，反而一切都證明李老先生是自殺的。雖然很多舊識都不相信，一位如此超然世外的老人會在年已近百時自殺，連抗戰、文革、喪子都能挺過去，還有什麼看不透呢？但是事實如此，旁人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