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古道,四野荒涼。
蘇酒冷冷清清立在馬車上,“陸執,你覺得戰爭好玩嗎?”
寒風蕭瑟,那個少年連褲衩都不剩,狼狽地被同樣褲衩不剩的長生護在地上。
主仆二人都弱不禁風,此時正凍得瑟瑟發抖。
他打了個噴嚏,眼睛裏滿是陰冷晦暗,嘴上卻倔強道:“大國之爭,從來如此。你我都是尋常人,又怎麼能違逆世道?”
蘇酒眯了眯眼。
得,他仍舊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樣。
她沒多說什麼,拿了兩套備用的衣裳丟給他們。
這次出來的匆忙,陸執又沒有出遠門的經驗,因此隻帶了無數金銀珠貝,並沒有帶衣裳。
所以蘇酒丟給他的,是自己的換洗衣裙。
陸執重新坐回車廂,黑著臉一聲不吭。
他穿珍珠白刺繡牡丹的立領長襖,搭配天碧色織金卷雲紋馬麵,腳上還穿著一雙緞麵繡花鞋。
偏偏因為他身姿清瘦,蘇酒的衣裙穿在他身上居然恰到好處!
他肌膚白皙,容色清雋秀美,眉間一點朱砂痣,垂眸時有種道不出的韻味。
蘇燃和李牧想笑又不大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蘇酒同樣忍俊不禁,但又怕這廝徹底惱了,所以借著觀看窗外景色的理由轉過頭,死死咬住唇瓣才沒讓自己笑出聲。
行了一個時辰,陸執終於冷冷開腔:“想笑就笑,有什麼大不了?等到了前麵城鎮,我再買新裙子就是!”
他惱得太厲害了,一時間口不擇言,把“新衣裳”口誤說成了“新裙子”。
蘇酒三人終於憋不住,抱著肚子大笑出聲。
陸執麵子裏子都丟盡了,幹脆跟長生一道坐在了車廂外。
可是這場戰爭波及的城鎮太多了,一路上所有城池都拒不接待過往路人,唯恐被難民湧入城中擾亂秩序。
他們隻得風餐露宿,偶爾遇見些茶棚還算幸運,有時候連著走了三五日,莫說茶棚,就連野果子樹都沒有,隻能靠李牧捉魚打兔子、蘇酒挖野菜煮湯熬過去。
半個月後,他們終於趕到了鬼獄邊境。
這裏戰火滔天,處處都是麵黃肌瘦的難民。
好好的城池被戰火殃及,房屋破碎樓閣崩塌,莫說陸執想買衣裳,就算懷裏揣著千金,也未必能買到禦寒的衣物、果腹的餅子。
幾人都清瘦許多,到某天黃昏時,他們趕到一座城池,打算就在這裏休整一晚。
蘇酒仰頭看著掛在城牆上的樓牌,鮮血染紅了字跡,但隱約可見題寫著“息城”二字。
她的心髒宛如被鈍器敲打,狠狠一痛!
她清清楚楚的記得,薑不佞老先生,還有薑言蹊、薑衍之,就是在這裏為國捐軀的。
少女眼眸泛紅,忽然牽起燃燃和李牧,溫聲道:“咱們去城樓上看看。”
陸執和長生自然也一路跟著。
踏上城樓舉目四望,整座城池被搜刮一空,觸目所及沒有半個活著的人影。
陸執笑道:“往日咱們經過的城池,好歹還有些人蹤,怎麼這個地方半個人也沒有?”
“有的,二十萬軍民,都在這裏。”蘇酒聲線發顫。
陸執不解,“姐姐真愛說笑,我怎麼一個人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