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北邙舊地,醉酒胭脂(二)(1 / 1)

醬菜的味道極是辛辣,再飲一杯大曲,端的就是神仙滋味,也不知這樣嬌小柔弱的身子裏,到底裝著什麼,才喝得下這樣的豪酒。

櫻嘴紅唇,皓齒明眸,飲酒之後麵若胭脂,再染上北地特有的蒼涼,此刻在酒肆中飲酒的薑漓,就如鐵棹鳳歌中的江南小調,回味間當別有滋味。

“小二,兩斤熟肉,一斤北酒。”

外人說北邙大曲,都是喚名,隻有喝了九年以上的老酒客,才知道這酒在北地真正的名諱——北酒。

莫說荒客年邁時,跨刀北酒走邙西。

九年前,邙河以西的地界兒,說貧蹺荒蕪也好,說富饒肥沃也罷,都曾是齊國的土地。一場牟野之戰,送了這將近兩千裏的河山,至北邙而休。若非竇建嬰在象山築城駐軍,像一顆釘子定在這邙河腹心處,莫說北邙郡,就是更南邊兒的陵川、青州二郡,怕也盡數插上了北趙的白龍帝旗。

歌舞升平的九年,在這北邙郡城的城關高樓上,隱約還可見當年埋骨牟野荒丘三十萬將士的哀靈,隻不過被這晏安承平、酒肉鍾鳴的靡靡之音,掩去了它該有的哀切悲戚。除了北走趙國的商客和前往象山城的軍士,牟野那地方,誰願意去觸那樣的晦氣。

因而這北酒啊,就少了當年的味道嘞。

北邙郡城外的這家搖旗酒肆,因著薑漓的到來,一時間吸引了眾多酒客。短短一刻鍾,便人頭攢動,摩肩接踵。與其說是美酒解渴,倒不妨說是美色解饞。

這時候叫著酒肉的是一個和尚模樣的壯漢,四十來歲,寸法斷須,拉碴胡子鋪了半個臉麵,一雙眼眸炯炯有神。也隨著薑漓,用著桌上飲茶的海碗,一口肉一碗酒,快活無比。

跟了薑漓一路,三千裏地河山漫走,這壯漢倒也不覺得有半點倦意,短褌直裰,麻衣粗布,一雙青布鞋露出大腳趾頭,荒郊也睡得,寺廟也歇過,和薑漓也不說話,全然沒有他人眼中覬覦窺探的****之心,隻是無論在什麼時候,都離不了酒肉,從臨都到北邙郡,常是腰攜一壺酒,繩穿兩隻鹹味鹵煮豚手,滿口油腥醉氣,晃晃悠悠,似醉非醉。

薑漓跟他打過一場,那柄鹿皮刀鞘中三尺五寸的焰雀長刀還是第一次見了臨都城外的風光,卻不曾想,這柄就算是四國中都罕有的神兵利器,竟割不了那大漢身上一塊粗麻破布。

那人的武藝,當真是高深莫測!

薑漓甚至懷疑師傅說她乃是四國武道百年難遇的奇才,三十年後可登武道首不過是一句寬慰她的戲言。

罷了罷了,天下武者何止百萬,這其間不顯山不露水的絕世高人,化境隱者,究竟藏了多少,誰又曾知道。

肉氣意仙四境,她薑漓,也不過納氣境巔峰,堪堪摸到形意境門檻兒的修為,又哪裏敢小覷這天下的英雄豪傑?

至於後來跟那壯漢混的熟絡了,也就不在意身後綴著這麼一個絕世高手了。

美人醬菜酌酒,壯士塊肉酩酊,酒肆風光,大抵也就如此。隻是行人往來時間久了,擠在這北邙郡城外搖旗酒肆賞美的人也愈發多了。

短短一刻鍾,竟讓這北邙郡城南城門外人流滯塞,車馬不前。若非瞧見薑漓桌案上的那柄鹿皮裹著的長刀,怕是早有人上前搭訕,乃至於輕薄調戲。

不過這樣的事,早也就見怪不怪了。

北來這一路,被薑漓斷手斷腳的紈絝色鬼,不說百數,怕也有好幾十人,這還不算上那些吆喝起哄的小鬼嘍囉。

這一方江湖,本就是拔刀見血的地方,若沒有手中刀,似薑漓這樣的美人兒,怕早就淪為他人玩物,哪裏還能這般閑庭信步瘦馬跨刀,漫走齊北這三千裏河川。

就是悶頭吃肉,沾了一身油膩的壯漢,也被人使了好幾個眼色。美人當前,如此邋遢做派,當真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隻不過見著這壯漢一身腱子肉橫練,怕也是外家習武的高手,才沒敢上前掀了他的桌,近水樓台,兀自賞美。

薑漓瞧著這些人眼中垂涎欲滴的神色,也不做理會,難不成這一路走來這般看著她的幾千號人,她都盡數拍死不成?隻要不動手腳,所謂些男人腦子裏的齷蹉念想,她也懶得理會,自顧斟酌。隻是嘴角偶爾會抹上一層淺若秋水的嘲諷笑意,但這一顰一笑,在外人看來,又是一番絕色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