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網(1 / 3)

柳澤縣城純粹就是一鍋燒沸騰的油裏滴進了冷水。

到下午,武警開進縣城,激動的人們反而衝動起來。特別是一些人,知道要等武警將局麵一旦控製住,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原先還等著其他縣的集資戶能趕過來,這樣就可得到大量的人手和氣勢,政府也就不敢隨意地有所動作。

誰知道市委將決議傳達下去,各縣都是層層責任狀地往下簽,有了責任狀,下麵的工作力度就無限擴大。其他縣很快就控製住局麵,幾乎沒有人跑到柳澤縣城來,為他們增添威勢。

彭紹敏在這一天裏,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外麵喧囂動蕩,彭紹敏表麵安靜黑沉著臉,內心裏卻焦灼,時刻不寧。既想見到其他人表示自己渾沒什麼事,又想躲到一邊好好盤算;既想有電話來告訴自己外麵的實際情況,又怕有電話傳來壞消息。

市裏的領導沒有到人大這邊來,彭紹敏也還能喘口氣,但以他的心思周密,自然不會直接和外麵的人聯係。也不敢和高占遠他們聯係,不知道兩人是不是被逮住了。

肖成俊這個公安局副局長,手下沒有幾個人,但負責經濟發展這一塊。楊衝鋒早就給他提醒了,到上午時抽空和遠走生產的那幾個人聯係,他們負責追蹤高占遠和劉興國,這事已經進行好幾個月,他們對兩人的了解已經不少。按說不會被兩人走脫,聯係卻沒有聯係上。那三個人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這種情況簡直是沒有法想象出什麼事了。

肖成俊幾次都想給楊衝鋒去的話,將這事告訴他,看怎麼樣處理才好。但柳澤縣城裏已經騷動起來,再也沒有單獨一人的時間,處理和調配指揮忙得不亦樂乎。直到下午,武警來了百多人,大街小巷裏都控製起來,肖成俊又才抽空跟去省城的那幾個人聯係,還是聯係不上。

會不會他們被高占遠布置的人手給反過來殺害了?肖成俊確定聯係不上後,才跟楊衝鋒打電話過去,告訴他說那三個人從上午到現在,都沒有聯係上。不知道出什麼事了。楊衝鋒沉默一陣,隻說一聲:靜觀其變吧。

這邊的事情才開始,也抽不出身去顧省城那邊的事。

小厲之前就得到楊衝鋒的話,要下麵的人不參與到植物油廠的集資,對植物油廠要密切關注。小厲現在是柳澤縣的名人了,但骨子裏還是以前在“飛天幫”那一套思想,對法紀之類的,要先保住自己的利益後才會顧及法紀。

監視植物油廠的動靜,在他看來那是維護自己公司利益的一種必要。正月十六這天上午,得知植物油廠出事後,各方麵傳來的消息就很多,他們下麵的人更能夠接觸到那些企圖操縱激動的集資戶們的情況。很快就找到幾個活躍分子,小厲讓他們接近刺探。全城的大體情況很快就明確了,到下午,楊衝鋒告訴小厲,那三個一直負責跟蹤和監視高占遠劉興國的兄弟,一整天都聯係不上。

小厲先將柳澤縣城的情況,跟楊衝鋒說完後,才說到,省城那邊會立即派人過去查找,要真是出了什麼事,他們家裏公司會做出安撫的,要楊衝鋒安心那邊的事。之前也沒有意識到會這樣,那三個人的任務隻是監察追蹤,一直都沒有得到高占遠他們有保鏢,或者省城裏另有勢力的報告,才導致小厲、楊衝鋒等人沒有將情況考慮得這樣複雜。這時,也隻有等後事情的發展再決定了,小厲派人到省城去找,也隻是彌補行為,真要發生事了,也彌補不了什麼。

楊衝鋒將柳澤縣城的情況跟肖成俊通報了,他不會讓肖成俊直接和小厲對話,這些事各走各路,不能混在一起。

肖成俊得到楊衝鋒翔實的密報後,對柳澤縣城裏立即部署,將相應的人監控起來。之後,立即到縣委裏進行彙報。市委紀檢書記章屏、武警政委徐東來和吳德慵等人聽取了彙報。情況明確後,吳德慵說,“書記,現在動手是不是會讓群眾誤解?”

“請武警戰士們配合,以雷霆之勢在同一時間裏將這些人捉拿歸案。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讓這些人有空子可鑽。”章屏不容置疑地說,很堅決,也體現了市委的決心。

“在方式方法上,我建議便服抓捕,公安協助。”徐東來說。

“好,抓捕歸案後,立即審訊,爭取就開將內幕揭開出來,對我們的工作才會主動。”章屏說。

“快去執行吧。”吳德慵看著肖成俊,“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些人有的是混雜在人群裏,一旦抓捕,就得防止他們挑唆不明真相的群眾一起鬧事,傳出謠言來,更激發人們的情緒衝動來。

省城那邊,小厲在旁晚才派人過去。

早在楊衝鋒到柳河縣之前,就覺得有必要對高占遠和劉興國進行監控,防止某一天兩人攜款逃跑,給柳澤縣帶來不可承受的損失。當時肖成俊手裏沒有什麼人可用,楊衝鋒就從小厲那邊調離幾個人過來。這些人一直堅持著輪番跟蹤,遠距離布控。雖然不能完全掌握兩人的情況,但對他們的活動規律和接觸的人也都了解。

春節後高占遠和劉興國跑到省城去,也是他們正常的活動,便有三個人跟著到省城去。元宵節時,還見到兩人活動正常,最後的落點也準確地找到了。柳澤縣這邊得到準確的消息,記錄在案。沒有想第二天得知市裏對植物油廠采取措施,這邊給電話過去,就聯係不上了。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元宵佳節能夠到省城裏來玩,對高占遠和劉興國說來也是一種快樂的極致。這裏有的是最標致最動人最姓感最徹底的女人,隻要有錢,無論是多年輕的女人、哪一國的女人都可找得到,要幾個都行。新年新時,能夠這樣極致地玩樂,人生何求?兩人各要了兩個女人,在會所裏玩夠後才各帶一個回賓館過夜。

睡到天亮時正沉睡,卻被身邊的女人將高占遠推醒,是說有重要的事電話找。高占遠當時聽到,心裏一恨給那女人一腳,踢得她跌落下創。頭腦還不清醒,從來電顯示看出區號是柳澤縣的,忙打起精神來。柳澤縣今天應該是一個沸騰的日子,會有多少人來兌現利息又有多少人將錢投進油廠裏?

隻要等這次高漲後,就可進行第二步了。頂多讓柳市市裏一兩個領導,陪著到國外走一遭,將他們甩開那還不是輕易的事?到那時兩人就到國外天堂,有這些錢完全能夠開公司辦工廠,等一二十年後做大了後回來,誰還會再揪這時的破事?

見是柳澤縣來的電話,高占遠還是靜心來接聽。電話裏隻說幾個字:老叔生病,不能來看你。聽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對方聲音也不熟。高占遠便反問一句,對方隻是說:人家隻要我傳這一句話,別的就不用多問了。

這時,高占遠品嚼著這幾個字,要是真的是誰給來的電話,那就好分析多了。“老叔生病,不能來看你。”老叔是誰?在柳澤縣裏稱誰是老叔?幾個轉念之間,高占遠立即想通。空手套白狼的事之前不是沒有做過,隻是以前都是小打小鬧,弄別人的錢就算被識破,那也不是很大關係,憑著口舌靈活,總能夠胡說亂扯地掩蓋住。

電話裏的消息,分明是說柳澤縣植物油廠集資的事出事了。之前劉興國就曾預料過,有可能要出事,隻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同時兩人也擬定了一些計劃,分布慢慢實施著。當即將劉興國弄醒,密議一陣,隨後將兩女子的衣裙剝下,穿到自己身上。劉興國行事周密,將早就準備好的假發取出來戴上,扮著兩個女人隨那些清晨離開賓館的賣身女一起從秘道離開。

等市裏派遣的警員找到賓館,兩人已經離開,不知所蹤。從柳澤縣跟過來的三個人,比市裏的人先發覺不對,隨後依照判斷,就追蹤而去。

高占遠和劉興國兩人順利離開賓館,卻也不知道柳澤縣那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這時也不敢和柳澤縣聯係,就怕警方已經布下網羅等自己跳進去。劉興國更敏銳些,寧可先躲過這一陣風頭,知道柳澤縣那邊要真出事,他們兩的後果是怎麼樣的,會在監獄裏呆多少年還不清楚,至少出來後,再有女人讓自己隨意,都沒有什麼能力隨意了。

兩人在省城的日子不短,得意失落都曾有過,在省城裏要怎麼逃離自然也很熟知。在離省城二十幾公裏處,就有個村子在山裏,和外界幾乎沒有多少聯係,一個村也就村長家裏有部電話。而在村裏,卻有兩人一個大學時相處過的女同學。這女同學在八十年代末那一年的動蕩裏,和高占遠劉興國一起掀風興浪,風頭很勁。之後,就落進她的檔案裏,畢業後發配到這小村子裏,一直就沒有動。

高占遠和劉興國在省城混跡拚打,也曾招她一起,她卻沒有了那種勁頭,在小村裏安心教書過日子。之前,高占遠兩人又曾一起到小村裏,還住了兩天。二男一釹,也沒有什麼顧忌,讀書時就曾是這樣防縱過。兩天裏等學生們放學回家,她那小房子裏就成了淫窩,也讓她對高占遠兩人說的那種生活心動起來。

這時,在省城裏藏身自然不安全,劉興國就租了車在省城裏轉了一個多小時,兩人才潛伏起來,等夜裏到小村裏去。

全縣城本來不大,有武警巡街後,大多數的人都不會冒頭鬧事。何況市裏的決議滿街都張貼著,人們看到後心裏雖然痛惜自己的錢,卻也隻是罵一罵,唯有期盼著植物油廠沒有將錢揮霍掉。到傍晚,柳澤縣城大局也穩定下來,人們在最初的衝動之後,都慢慢地嚐試接受這事實,慢慢思考要怎麼樣對自己更有利。

楊衝鋒和柳澤縣這邊都不知道省城那邊的情況,肖成俊很順利地將在縣城裏興風作浪的人抓捕到。經過突審,很快就就有了結果。他們都認為並沒有形成事實,而且自己有沒有真正殺人放火,進行打砸搶,很快就認了事實。信息指揮聯絡點都指向一個人,再對那個人進行審訊。

彭紹敏就浮出水麵了。之前,彭紹敏積極為植物油廠呐喊,用改革的口號支持集資,還將自己盡力撇清。但這次對這些人的指使,已經證據充分。之後,又查出他指使人給省城打電話,電話的內容雖然不明確,但對方是高占遠卻是確定無疑了。

章屏當即給市委進行彙報,柳澤縣城雖然穩定,但不定性還是存在的。有了這樣的證據,市委同意將他帶走。當晚,各縣都有一些人因為在背後推波助瀾,被公安或紀檢幹部帶走,柳澤縣的人無疑最多。現在最大的遺憾,就是高占遠和劉興國兩人逃逸,不知所蹤。讓柳市不僅是缺憾,還大傷臉麵。柳市公安局長史進峰在電話裏,不停地催罵。兩人依舊像人間蒸發一樣,彭紹敏也不知道兩人到底逃向何處,對紀檢幹部的盤問,隻是反複承認讓人報訊,確實不知兩人走向。

對兩人逃逸,彭紹敏自然暗自高興,自己這一步棋,可將半年來不少事都掩蓋下來,在植物油廠裏沒有落下自己實名,就是預防這樣的事破敗。就算是紀檢救助自己私自泄露通報,那也是可說是一時念頭想錯,隻想到維護家鄉兩個天才式的人,最後也定不出什麼罪來。何況,縣裏和市裏都還有領導,完全可以死死要住,沒有什麼經濟問題,自己的罪就不大。那些在植物油廠集資裏涉及到的領導,自然會出來說話,大不了黨內處分,卸去自己的職務。

彭紹敏心裏篤定,也就死咬著牙關不肯多開口。

知道小厲已經派人到省城去,隻有耐心等消息。一直以來,都沒有得到高占遠兩人有什麼保鏢之類的信息,三個人的突然失蹤和高占遠兩人的逃逸,必然有著內在聯係。三個人同時遇難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小的,小厲給他的人,楊衝鋒雖然沒有直接給他們進行過培訓,但大塊曾訓練過一些,人也極為機警,不會就這樣一下子被人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