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將方案延遲對楊衝鋒說來就是勝出了,但他卻沒有一點勝出的喜悅。首先,自己這方案最大的問題是資金沒有著落,至少目前沒有明確的來源,在常委會裏也是讓人病垢和質疑的一個方麵。沒有資金支撐,很容易讓人以為自己隻是另有目的,別具用心地提出這樣的方案來。另一個方麵,秦淵倒向吳德慵,今後在常委會裏的格局會更加複雜,而和秦淵之間的關係也會走入破裂,他會不會對自己有什麼威脅?
對秦淵的證據倒是搜羅到不少,這些東西足可以將他弄倒,但目前時機卻不成熟。要等幾年後,肖成俊的資曆到了,成績也做出來了,將秦淵弄走給肖成俊讓位才是最理想的。要不然,秦淵目前就下了,換一個人來,卻是對自己更加不利,沒有換出自己的人的可能性。秦淵還左右搖擺,企圖兩邊獲利,要是來一個吳德慵那邊的死黨,趙建國往市裏走後,誰來接替的位置,都還是兩說。
市裏王田方主政後,肯定會培植出自己的一幫子人,吳德慵之前也是郭喜春線上的,但柳澤縣基本上是郭喜春這一陣營裏的人,王田方也會伸開雙手對投入他懷抱的人表示出歡迎。這個被歡迎的人,不會是自己。同時,下麵動了後,一些重要位置也會乘機安插自己的人,這才是平衡之道。三叔把住人事好幾年,下麵有自己的一些底班,這時也該收縮些,讓王田方來多占一些位子了。
所以,今後在縣裏的處境會更緊張些,這些倒是楊衝鋒不很擔心的,吳德慵和自己雖說爭,但都還是以工作為核心,沒有脫離了工作而純為權力政治。要是將城北開發占了先,縣裏今後的幾年裏,主要工作都已經明擺著,不會有太大的分歧了。
酒業集團的建設縣裏肯定會積極配合,眼看著有很好的工作實績,誰都不會傻到將政績和財政收入往外推,酒業集團那邊的工作,都不用擔心會有人使絆子、耍陰招,牽涉到市裏和省裏的大布局,就算有人心裏想也不敢去試。農村的果林擴張,已經是各鄉鎮村組都共有的認知,就算想攔阻都難,也不用多費什麼心血,正確引導就足夠了;鋼業公司那邊的工作,自己也不好多加於幹預,會讓吳德慵有著被拔鱗的感覺,對縣裏的工作也很不利。當然,也不能放手不理,適當地監管著,鋼業公司也不會出現太多的偏差,至少公司裏的領導層不會像之前那般隨意地將自己的人塞進去,縣裏的一般領導也不會千方百計想到鋼業公司裏撈點什麼來。
隻要城北的開發工作,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至少兩三年裏的縣裏主要工作都有了明確的大方向。就算有什麼分歧,自己多讓幾步也不是不可能。
出縣委大門,常委們都忌諱著各走各地路。楊衝鋒上車後,見金武精神好著,當真是一個難得的司機料子。走一段,就收到沈崇軍的電話,楊衝鋒說“沒有睡意啊,那就再去坐坐?”沈崇軍打電話來的目的就是想說說,今晚的常委會看似乎兩邊打平,但吳德慵卻被毛群最後的話給僵住了,城北開發就算方案通過了,真正落實下去,還不知道有多少阻力。實際卻為縣政府這邊加了很多的分,也為縣政府這邊留下更充裕的時間來準備,和爭取市裏的支持。
轉過一條街,等沈崇軍到來,不可能擋著其他人的麵兩人同車做什麼商議,這些事對上對下都不行的。很快沈崇軍就到了,兩人先回政府大院裏,讓金武去叫招待所準備些夜宵。兩人到縣長辦公室裏去談。
抽著煙,沈崇軍說“衝鋒,今晚當真絕妙啊。”楊衝鋒自然知道他感歎秦淵和趙建國兩人都讓人出乎意外,秦淵按說應該支持楊衝鋒的,卻倒戈向吳德慵,趙建國是吳德慵的老同盟,卻給縣政府這邊投讚成票。而毛群部長更是絕了,一席話將吳德慵這個向來強勢的人給僵住,使得情勢急轉,變成另一種結果。
“那些都不重要,怎麼樣爭執討論,都是從工作出發,這一點卻是讓人感到欣慰的。”楊衝鋒說,也不是和沈崇軍打哈哈,兩人也都是從工作出發,按私人情感,對吳德慵書記都有著比較深的情誼。
“縣長,一中搬遷最大的問題是資金問題,五到八千萬到哪裏去解決?市裏我估計就算同意,最多能夠給到幾百萬頂坎了。縣裏哪能拿到這筆錢,隻怕連啟動資金都無法解決。要是拖久了,不正和一些人的意思?”
楊衝鋒苦笑了下“我也為資金的問題愁著呢,想不到什麼辦法來。”
“那能不能像柳芸煙廠那樣,用地來轉換成資金?將學校圈出來後,剩下的地轉讓給開發商,那筆錢也就不用他們掏了,折價變成學校就是,這樣一來不就將資金問題解決了?”
“這種法子也曾想考慮過,至少兩地卻有不同。城北那片地,已經征用過了,都是一些有地而無力開發的,如今政府就算要收回,那筆補償卻不可少。補償的錢不算多,但也不會少,就加大對投資上的壓力,他們幾乎沒有太大的利潤空間了。如此一來,投資商城北提高,收益卻減少,而動用的資金卻大,這樣的生意誰肯來做?”
沈崇軍也不是沒有想到,隻是如今到這一地步,每一種可能性都得想到,都來討論一番。聽楊衝鋒這樣說,也隻有苦笑,“縣長,找資金的問題,那可得你出馬了,其他準備工作就交給我們吧。”
“是不是我們倆今晚去搶銀行,怎麼樣?我覺得是個好主意。”說著兩個人都笑起來,對於一中搬遷的資金問題,平時在縣政府裏也時常討論,都沒有什麼好辦法,這時哪又會想到?笑一陣,人卻輕鬆不少。換一個話題,說著縣裏的未來發展。等夜宵來了,邊吃著討論今後的工作細節。不論怎麼樣爭鬥,縣裏的政務還是縣政府這邊主抓,這一點,縣裏不會給出太多的掣肘。
第二天,楊衝鋒再也坐不住,跑到市裏,將縣裏的情況向三叔彙報。三叔如今已經是柳市市長,而縣裏的建設工作正是他主抓的工作之一。既是工作彙報又是討個計策,好將目前的局勢解開。
黃天驊一直到夜裏十點多才回家,見楊衝鋒在家裏等著,也不驚訝。很默契地兩人進書房裏說事,張媽自然會為兩人準備夜宵。
“叔叔,工作很忙吧。”這句話沒有營養,卻也隻好這樣來說。黃天驊先生從事黨群工作,和目前的市長一職的工作範圍不搭界,突然來做政務,自然很多地方都生疏。好在對下麵的人都熟悉,那些人要怎麼樣用,心裏早就有些盤算。再說,王田方之前也沒有刻意經營圈子,他一直低調著配合郭喜春,對黃天驊也有往來。如今王田方雖說一把手了,但對黨務那邊也要黃天驊相配合,兩人對換工作,也不會將對方的軍。
黃天驊的來曆,王田方心裏有數,也知道今後他的提升空間要比自己大,這時也不會去隨便得罪人的,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見楊衝鋒問到工作,相對而言楊衝鋒在具體政務上比黃天驊要熟悉,隻是他一直在縣裏,格局不大而已。“市裏的工作雖說繁雜,總集中在經濟發展幾個字上。”黃天驊和楊衝鋒談話總是很惜字,習慣於那種找幹部談話的語氣,都想別人多說,自己多獲取些對方的信息。
楊衝鋒見怪不怪,見三叔不肯多說市裏的工作,而自己也不可能幫他什麼,就將縣裏為城北開發的前前後後都說了出來。
“已經給市裏彙報了?”黃天驊是市長卻沒有得到回報,他所說的自然指跟王田方書記彙報。
“應該吧,至少已經得到市裏的態度,具體怎麼樣操作卻沒有答複。我們縣政府的材料也交到市委,市政府那邊也交有,隻怕要過幾天才會轉到叔叔手裏。”黃天驊在市政府裏都還沒有理順,一些材料沒有交到他手裏,也在情理之中。市裏就是讓縣裏討論得出結果後,再進行彙報,先楊衝鋒就說清楚這一點了。
“市裏也不可能事事為下麵做主,不過,柳澤縣城北那一塊地,在市裏也早就有很多議論。要不是早幾年就批下去了,放現在想要劃撥出來進行規劃,審批權都在省裏才有。”近些年,鑒於全國各地都紛紛設立經濟開發區或經濟新區,大量擠占耕地麵積,國家也看到這樣帶來的另一種危機,對耕地占用就卡緊多了。但柳澤縣城北的規劃卻早些年的事,已經成為事實,市裏省裏也都成一塊心病,自然希望盡快將城北這塊地的問題化解掉。至於具體怎麼去做,市裏和省裏也不會過多起幹預——沒有經費支持,就算想幹預也不成。
對城北那塊地,之前楊衝鋒也不多加注意,沒有那資格去關心。這時對那塊地的起因倒是弄清楚了,知道裏麵的溝溝道道不少,真要上馬還得縣裏通力合作,再有市裏的支持才有可能順利進行。
“主要是資金問題,縣裏就那樣。到目前,就全按照商用開發,縣裏一些人也不會答應。”
“一些人不會答應?”黃天驊知道他這樣說,自然不是縣政府這邊。心裏就有些疑問,柳澤縣又有新的勢力崛起?
“一些老幹部,他們也認為縣一中應該搬遷到城北,不留下地皮建學校,隻怕也難以做好他們的工作。”楊衝鋒說,就見黃天驊看著他,心想,這些做熟悉了黨務的人,對這些溝溝道道就是熟悉。“和我關係不大,縣城中學確實到非搬不可擋地步。”
黃天驊之前是抓黨群工作的,對這些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會有人給他彙報這些,但目前工作職權全變了,這些具體事務就是他的工作,自然要了解內情,之後才好防範變故。楊衝鋒就將一中的情況說了說,黃天驊聽著臉色就黯然起來,這樣的辦學條件,雖和市裏沒有直接關係,但也是自己治下,出不了什麼力,感情上總是偏向一些。
“資金打算怎麼解決?”黃天驊說,知道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已經不存在什麼爭議。全部商業開發已經不可能了,那幫老革命真較真起來,誰受得了?何況這事鬧起來,波動會更大,市裏和縣裏也都會考慮到影響問題。
“三叔,市裏就算支持,目前也不可能有多少資金的。我想,招商這著棋也不好下,隻有走著看了。實在走不出路,隻有找滄海幫忙。”楊衝鋒說出自己的決心後,覺得輕鬆不少。大華集團不會很在意這幾千萬,但大華集團也不是慈善機構,總要發展和生存的。第一次寫利用大華集團來幫自己,自然要通過三叔將情況反映到大華集團的高層去。要是依照黃滄海的性子,隻要自己說了後,他隻怕會不管不顧地將錢就劃撥過來。
黃天驊一直不作聲,應該是在考慮大華集團參與進來的可行性。作為大財團,要保證收益的同時,還要注意其他近似的財團對大華的覬覦,每一個決策通常都是專家或智囊團來決定的,不能夠隨意性地做出什麼來。當然,也有特殊情況,而楊衝鋒這時提出來的,就算是特殊情況了。黃天驊自然會慎之又慎。
“省裏那邊是不是也該去走一走。”黃天驊說,意思就明顯了,楊衝鋒這事還不太能夠掛上“特殊”。
“沒有什麼路子,我準備找舅舅去問問看。”
“回來後再決定吧。”
那就休息一晚,隨後到省城去看看。舅舅李昌元雖說是政法一係的,但作為省常委之一,還是很有些威勢的,要找一找路子,也不是就沒有這方麵的人緣。再說三叔這邊也還沒有透露出什麼來,他讓自己到省裏去,總不會讓自己去碰壁不是?到目前為止,自己這個黃家女婿,還極少利用黃家的資源,也算幫他們大忙了。偶爾動用一次,總不能讓自己空手而歸。
沒成想,還在小區家裏和陳玲琳胡鬧,成作東卻來了電話,說他已經和柳澤縣縣委那邊說清了,不再參合城北開發的項目。隻好請成作東到柳市見一見。
還沒到中午,成作東就到了。兩人在柳市也沒有太多顧忌,不像在柳澤縣裏,直接到“白雲亭”酒吧裏見。楊衝鋒先到包間裏,成作東進包間時,見了楊衝鋒,臉色一暗,說“楊少,我是來請罪的。”
“成哥,說什麼呢。”楊衝鋒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隻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得知常委會裏的內幕。按說吳德慵或者限期等人都不會將開會的情況說出去,而自己這邊的人更不會說,都不知道成作東和自己的真正關係,哪個會去多嘴?這時應該是他想到這樣做,最終是和自己走得遠了,不論怎麼樣去操作,作為投資商家一方,在合作方上未必就如同自己所能設想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