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鎮的經驗(1 / 3)

走進縣政府裏,楊衝鋒直接找到孫大坡,經濟果林項目日常工作是由他來擔的。找到孫大坡,他還沒有這方麵的覺悟,還以為楊衝鋒過來說為其他什麼事。客套話後,見楊衝鋒沒有說話,便試探地問“書記,有什麼工作應該為到縣委去彙報才是。”

“孫縣長,我要全縣經濟果林開發統計的數據,時間到了吧。”

“書記,我們也正緊催呢。數據上來問第一時間給書記彙報。”孫大坡有些心虛。

“還差多少個鄉鎮?”楊衝鋒沉聲說。

香蘭縣是一個農業大縣,在西部大開發的時機裏,將原本三十幾個鄉鎮並合成十八個鄉鎮了。行政單位雖減少,但幅沿卻沒有變化,並合後的鄉鎮幹部們工作起來難度就更大一些。十八個鄉鎮中,就有十二個鄉鎮適合美國珍珠五號大顆粒櫻桃的培植,對整個縣說來說極為有利的事。

引進的新品種櫻桃營養價值高,產量很可觀,經濟回報極好。萬利集團會全部回收果品,就將農戶的後顧之憂全部消除,是一樁基本沒有風險的大好事。而且,簽訂合約時,還將萬利集團收購價格也寫進協議中,充分考慮到雙方的利益立場,這樣的美事,自然是因為要給楊衝鋒撐腰才有的。

萬利集團要是到其他地區創立水果基地,哪會給出這樣的條件?

楊衝鋒知道這香蘭縣裏推廣果林開發是有一定的困難,可能的來源主要是兩方麵。一是農戶沒有資金,對這樣的作物改變沒有什麼想法,也不想改變目前這種勞作方式,就算萬利集團給提供了生產資金,他們也是擔驚受怕的,覺得這是一個更大的陷阱;二是對政府的不信任。不信任的緣由就在於幾年前政府發起的栽植蘭草,結果卻成了廢物,對農戶損害太大,傷筋動骨。如今又是政府發動,猶如走路看到了草繩一般。這種情況楊衝鋒在柳澤縣時,也不是沒有遇上過,但鄉鎮幹部要是工作做得細致,讓農戶們真正看到希望和發展的契機,誰會見收益而不要?

第一時間段已經到時限了,可鄉鎮應該將上報彙總的栽植麵積的數據,卻沒有按時統計到。楊衝鋒到縣政府裏來,得到的確是孫大坡這樣一句話,心裏的怒火被點燃起來。

見到孫大坡那強著鎮定的臉,以及神態裏還隱含著一種不必太當真的意思,讓楊衝鋒看在眼裏就有些起火。感情縣政府的主要領導,對經濟果林開發工作,都還是之前那種農業耕種的概念,隻要時節沒有錯過,拖後幾天也沒有什麼問題。這種觀念要是帶進大規模的果林開發項目裏,那就非常危險。比如目前將工作拖後,下一步苗木的準備,就被動了。如果到苗木栽植時節,工作再跟不上節奏,就會造成直接的經濟損失。

這時,跟孫大坡說這些也不起多大的作用,楊衝鋒平靜下來,臉色不變地坐到辦公室沙發上,等孫大坡怎麼來解說這事。見書記沒有要走的意思,孫大坡知道這事他還是工作上有失著,對於書記的追問,孫大坡說“十二個鄉鎮裏,已經有八個鄉鎮得到數據,但和縣裏的規劃相比,沒有達到要求的麵積。另四個鄉鎮還在統計中,縣裏反複催問,下麵的工作難度大啊。”

“八個鄉鎮裏有幾個完成栽植任務的?”楊衝鋒說。

“就一個,東安鎮不僅完成任務,還超出幾百畝。”孫大坡說。

“孫縣長,這樣吧,從現在起,每隔兩小時給下麵鄉鎮打電話催數據,對沒有完成任務的,也必須要按時按量完成。還清縣政府工作人員辛苦辛苦,每次打電話情況都記錄下來。最遲時間到明天下午三點,還沒有完成的,我們下去幫他們做工作。”楊衝鋒說後,站起來往辦公室外走。孫大坡自然感覺到書記的不高興,但也不奈,不多做表示,說“請書記放心,我們一定按書記指示的去做,一定在明天將數據統計好,給縣委彙報。”

見書記直衝衝地走了,孫大坡心裏那種無奈就表露出來,又覺得年輕人有種大驚小怪的意思。政府工作什麼時候有過明確的時間界限了?又不是教師們上課,鈴響進教室喊起立。就算教師們,一個年紀幾個人都不會再那同一時間吧。工作還是得去做,經濟果林開發項目所隱含的政治意義,孫大坡還是理解深透的。但對縣委書記這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做法,分明是沒有什麼基層工作經曆嘛,當領導的隻要兩片嘴皮子一貼一張,當然容易了。

從縣政府裏出來,楊衝鋒直接往東安鎮鎮政府走去,想起那虎頭虎腦的鎮長李文靜,人性子衝個頭又大,偏偏取個叫文靜的名字,讓人聽著和本人難得對上好。李文靜跟縣裏領導不怎麼對付,但工作能力強,治理東安鎮的農業生產,成績卓然,吳文興縱使不見待他,吳文健卻還是將他放在香蘭縣第一重鎮東安鎮。

這一次經濟果林開發,唯一一個發動後栽植麵積超額的鎮。楊衝鋒自然要到東安鎮去了解了解,也算一種鼓勵,將他們的做法總結出來,向其他鎮進行推廣。

東安鎮鎮政府是在縣城裏,永興路口往裏走,具體牌號楊衝鋒沒有記。秦時明跟在楊衝鋒身後,知道領導要去東安鎮,就電話聯係李文靜。這個鎮長這時候隻怕不會再鎮裏,書記想聽鎮裏的工作,由其他人彙報未必能夠說出具體的做法。

東安鎮書記周慶剛也是以供了不得的人物,顯得和善,很能容忍人。特別像李文靜這樣的性子,在香蘭縣本身就很異類,但和周慶剛卻沒有什麼衝突,相安無事共處了好幾年。組建周慶剛對事對人的處理,辦法很多。可從一些私下的資料表明,周慶剛和老吳家走得特別近,關係過於密切。這些年香蘭縣裏所進行的一係列建設,特別是十二車道的主街建設中,周慶剛就是核心成員之一。但凡有縣城裏及周邊的工程,周慶剛就會參與其中,鎮裏其他政務都交給李文靜去抓,而他就抓轄區內的工程建設,人事和黨建,鎮裏的財權都放了出去,讓李文靜負責著,他隻是要一個總體結果。

這樣的領導按說是極有領導藝術的,但周慶剛卻是老吳家特意將他安放在東安鎮的一個重要棋子,目的就是要控製縣城及其周邊,不讓有其他的聲音發出來。對於周慶剛,楊衝鋒得知他的信息後,心裏還是感覺到很惋惜的,覺得這樣一個有掌控才幹的人,沒有正途發揮能力確實太可惜了。香蘭縣裏在修建十二車道寬度主街道的工程中,所作所為,縣裏的怨聲是非常大的。雖說目前都沒有收到一份反應情況的材料,金武的小隊對此所作的摸底了解,得到不少情況。主要是老吳家在縣城裏的實力太雄厚,誰要是將工程裏的事說出一點點來,那就會家破人亡。

這樣大的工程裏,到底有多少利益被吞沒,這時候對楊衝鋒說來,都隻能裝著不知道。要等時機啊。從目前看來,隻要將萬利集團的經濟果林開發工作順利鋪開,就造出一種勢,這樣的勢對於香蘭縣的老吳家是無法控製的。省裏和市裏都會時時關注著這一影響深遠的項目的進程,就像要將香蘭縣這個億元縣掀倒是領導們不能接受的事實一樣,這樣的項目也不會容許任何人來阻礙的。

項目運行中,一定會有更多的幹部看到新的形勢,也就會有他們的選擇。同時,也會有一批幹部能夠成長起來,為新舊交替做好準備。

目前麵對的困難和阻力,是政府的幹部普遍的工作意識和工作態度的改變,從某種意義來說,要糾正這一點,就算在鄉鎮或縣裏動幾個小領導,也不會觸及到老吳家或老龍家的底線。出發點不是為了揭黑,而是為了將項目工作推行下去。項目工作的進行,無論的老吳家還是老龍家,對其中的政治含義都理解的,這樣的前提下,整治幾個代表人物,兩家都會容忍不會有太多的想法。

等全縣幹部的工作意識和工作作風有了改觀,政令暢通後,要怎麼來收拾縣裏其他方麵的事,這些人的觀念已經形成,就不會造成縣裏的混亂。這樣的計劃,楊衝鋒不會說出來,就算秦時明這樣的人,也得靠他自己去領悟。

李文靜果然又下鄉去了,不過,今天沒有走遠,得知楊衝鋒要去鎮裏後,對秦時明說,請書記等半小時就會趕回鎮裏。秦時明心裏有些鬱悶,要是在柳澤縣,誰敢讓領導等他?雖說李文靜之前不知道領導要來,但自己工作也不主動跟領導來回報,也是說明問題的。

這些心思當然不會跟領導說,李文靜對新來的書記也算放在眼裏了。之前,對縣裏的領導,哪會搭理?下鄉後來的要找他,都是回說自己在忙,有事等他忙完後再說。這樣一個牛人一個異類,讓自己的領導等半小時也不算什麼了。

兩人走往永興路,街道在深冬裏顯得很冷清,風過處,綠化帶的葉片擦得沙沙響,給人更多的寒意。十二車道的大街,中間沒有用綠化帶分隔,也沒有用公路設備分隔,這時人少車稀,顯得格外地空闊。主街道兩側,還有自行車道和人行道,要從兩端建築拉線來算,街道足有十六車道寬。這樣寬的大街,在全省乃至全國隻怕都找不到幾條。

“書記,李鎮長下鄉了,要半小時才回來呢。”秦時明追兩步到楊衝鋒身邊說,領導在孫大坡那裏得知全縣情況後,分明心裏有火了,隻是沒有發作起來,可不能讓領導進東安鎮裏又撲了空。那就是自己工作沒有做好了,想之前在柳澤縣裏,布置下去的工作,誰敢拖後超過期限?還不得立馬給撤換了才怪。

“書記,這麼寬的街道上,要飯的比走路的多,還真是怪事。”秦時明見街道上,不是有些殘疾人在街上討要,“書記,聽老任說這些殘疾人都不是香蘭縣的,也不知道什麼人將他們丟過來。”兩人不慌趕到東安鎮裏,腳步就放慢了些,走這樣一段,楊衝鋒已經將心裏的怒氣壓抑住,但決心卻更大了。

“這些人背後都有人掌控著。”楊衝鋒說一句,“到明年工作鋪開了,再來處置這些事。”對工作的規劃,楊衝鋒會不時跟秦時明說說,作為專職秘書,對工作的進程要有比較全麵的了解的,秘書才會做一些相應的準備工作。

對於香蘭縣裏是勢力結構,楊衝鋒也有所了解,目前對政法係統還不能完全掌控,對縣裏的治安問題自然不能就提到工作日程來。公安局裏的凶殺案,已經過了這麼些時間,卻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足以說明縣裏其他勢力的強橫。當然,這些勢力的存在,那也是縣裏的決策問題,養虎遺患,或者說就是一些人故意培養出這些力量來,以便更好地掌控著香蘭縣的走向。

走進東安鎮裏,李文靜還有一會才會到來。鎮政府的辦公室就在一樓,倒是很方便前來辦事的人,估計也就李文靜這樣的人才會這樣做。走進辦公室裏,見裏麵有兩個幹部,一男一女,進門前還聽到笑語歡顏。兩人一進門,楊衝鋒見那個女幹部大約二十五六歲,見有人進來後,伸出舌頭閃一下表情就嚴正起來,掛著一些微笑看著進來的人。另一個男幹部,大約四十幾歲,頭發整理得順,臉上之前的歡顏還沒有完全退卻,但心態卻轉換過來,看著進來的兩人。

見來人麵生,作為一般幹部,對縣裏的新來的主要領導沒有見過麵,那也很正常的。“有什麼事嗎?”女幹部問。

“這是縣委楊書記,到鎮裏來找李鎮長。”秦時明介紹說,兩人對縣委的情況也是了解的,這時就想到麵前的人是誰,縣裏的一把手啊。當下忙走過來,說“書記,歡迎書記來指導工作。”說著兩人便等書記的進一步指示。

楊衝鋒點頭示意,那男幹部說“書記,李鎮長下鄉去了,很不巧,我這就電話催他回來。您看……”沒有等楊衝鋒示下,又說,“書記,周書記應該在鎮裏,我這就給您帶路?”對領導到鎮裏來的意圖,兩人自然不能隨便去瞎猜。但從兩人先提到李文靜,才說起周慶剛,卻也算異類了。

“好。”

男幹部見楊衝鋒同意了,便稍弓了些身子,伸手表示,說“書記您請。”鎮政府大樓不大,還是八十年代修建的老式樓房,所在地也不是這些年香蘭縣修建的規劃範圍內。是一棟四層樓的樓房,房子不大,每一層也就五六個辦公室。

周慶剛的辦公室是在四樓,這也許是領導們都特有的習慣,將自己的辦公室放在最高樓層。既表現了領導的高人一等的地位,又因和一般幹部辦公處不在一起,方便自己工作也更靈動些。

男幹部帶路控製的自己的步伐,走到四樓,先去敲周慶剛的辦公室門。敲了幾聲,才聽到裏麵有兩回應。開了門,見周慶剛還在說著電話,那幹部就有些尷尬,回頭看楊衝鋒一眼。周慶剛是他的直接領導,在說著電話也不好就去打斷,但身後卻是縣裏的一把手,總不能讓領導受冷落來等下屬說完電話再介紹吧。

見楊衝鋒以手示意,那幹部投了個感激的眼色。好在周慶剛說三五句就掛了,抬頭看見來人是縣委書記,忙站起來,“書記,您好您好,歡迎歡迎。對不起對不起。”周慶剛說著看向那幹部,表示怎麼不先招呼,讓縣委書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