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大家討論這麼久,最終還要請書記來把總,縣裏的大方向還是要書記來拍板定奪。”任征說,他也知道這話讓人聽著很刺耳,他卻沒有那回事似的,嗬嗬笑著看想大家,其他人不好將這話反駁,隻得也嗬嗬應和一下。他也知道,大家心裏不會這樣想,可有這麵子上的應和,就達到目的了。
“那這樣吧,綜合大家都意見,還是以縣開發辦出麵成立一個公司,縣裏將之前的蘭草栽植基地,都作為這個公司的資產。之後,在縣政府指導下,對外進行尋求資本合作,具體估算等找到投資人後,在請省市專家來估算這部分資產。當然,永駐鎮之前做了大量的工作,成立的公司要充分考慮到他們的努力,這些努力也是資本嘛。”
很快大家都同意這樣的做法,縣政府那邊主抓經濟建設,開發辦隻是縣政府下麵的單位,之間的關係還是很明確的,想法也能夠接受這樣的安排。
將蘭草栽植項目的事定下來,大家以為要散會了,不料楊衝鋒卻說“今天會議的主要部分已經定下來,在此要感謝大家都努力。縣裏發展好不好,順不順,和在座的領導的每一個決策相關。香蘭縣能夠有今天的喜人局麵,縣政府是做了大量的具體工作,在此要單獨提出來,對他們辛苦工作表示感謝。”
吳文興自然要代表縣政府謙虛幾句,將縣委和楊衝鋒這個縣委書記要抬出來一下。其他人自然在大家都聽不明白的語境裏,說了些話,都沒有說出讓其他人聽明了的話,卻將自己表態的事讓其他人都看出來了,至於表什麼態卻都不明了。這也是一種耍滑頭的做法,表態但不明確,就容易過關,也容易在今後萬一出什麼事,好解脫自己。
等靜下來後,楊衝鋒繼續說“鑒於我們縣正處在發展的啟動期,縣裏各個方麵的工作,湧現了大批優秀幹部,他們有工作熱情,努力強、幹實事。我想,作為縣裏幹部的主管,我們身為領導,更有責任和義務將全縣的幹部職工這分工作激情引導好,為縣裏為群眾作出更多貢獻更多業績來。為此,縣組織部曾幾次提過,我們先已經到幹部調整的時候了,而我卻一直沒有明確自己的態度。我也一直在考慮啊,要怎麼樣健全我們幹部隊伍建設?怎麼樣對幹部隊伍進行調整,才會對全縣的工作更為有利?”
說到這裏,那是人人都關心的問題。縣裏的幹部調整,從實際上看都有些過期了,和市裏的節拍對不上了。但縣委書記不作出明確的表態,下麵的人也不能太急相,落出什麼不好來。現在書記提到這事,當然得弄清楚,才好各自到私底下去做工作。職位的競爭,也就體現幾大勢力之間的角逐和勢力的實力。
沒有人回答楊衝鋒的話,他也知道不會有人出來說話,但卻停留幾秒,讓大家理解自己的意思。“我最近想到一點,要先將這個原則定下來。什麼原則?對幹部的考評,就是要看我縣經濟建設中,誰做的工作最踏實,給人民群眾創造更好的發展環境,帶領大家發展致富作出成就的,這樣的幹部不僅要大力表揚,更要在幹部選拔中作為主要的一項標準,來衡定我們的幹部。政治卦帥,落實下來,也就是為黨為群眾做出來多少實際的幹部業績,而不是口頭上的演說。政治覺悟是什麼?如果自己對我國發展的大環境都不能夠理解,還談什麼政治覺悟?要是對社會主義建設都沒有出力,哪算得上優秀的幹部?這樣的幹部,不是可不可用問題,而是合格不合格的問題。”
這番話說出來,就有了些氣勢,誰也不能夠在大局麵上來進行反對,甚至連說出不同意見來,都是很不明智的。這種場合下的是與非,大家心裏都知道。等議論聲小了下來後,楊衝鋒又說“在此,我想請組織部就人事調整和人事任免考察,作出一份能夠公開出來的考評製度,今後我們就利用各種途徑對幹部考評辦法進行宣傳,讓幹部任用逐漸公開化、透明化,甚至可以讓群眾也來參與我們組織部對幹部的考評。當然,這還隻是一個想法,是不是可行,還要看今後實際工作中進行驗證。吳滕部長,我想,大家都想聽一聽,你們組織部有沒有這樣的決心和魄力?要是上半年能夠將這樣的考評製度拿出來,年末對幹部的考評和任用就有了充分的依據,就能夠引導全縣所有幹部思想導向。我們對幹部的任用也就簡單了嘛。”
楊衝鋒說得高調,但在場的幹部都沒有應和,吳滕就算被點了名,卻也沒有說話的意思。當真這樣一來,之前的什麼家族還不都被打亂了?
見楊衝鋒盯著他看,吳滕知道不說話肯定不行,先看看吳文興和李尚維兩人,想要商討過對策來,現在卻是不行的了。隻好硬著頭皮說“書記的提議很好,很有遠見,組織部會將書記的指示精神領悟好,貫徹到實際工作中去。”
麵子上的話,不說是不行的。說了後心裏卻格外鬱悶。不料,吳滕話才落下來,就聽縣委書記說“很好,這就是一種熱情工作的表現嘛,我會就這項工作到市委做專題彙報,畢竟這樣考察幹部還是很敏感的。吳滕部長,一個月之後,能不能將初稿拿出來,我送市委請領導幫把好這大方向?”
這話說出來,很多人都臉就苦了,心裏更苦。
真要到市裏去彙報,那就不能敷衍了事的。市裏對這樣的做法雖不一定看好,但誰好站出來反對?體製裏的人和事,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說和做沒有多少聯係的,也決不會一致,但對這年輕的縣委書記,在坐到人卻很無奈。已經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怎麼說就會怎麼做。假使他得到市裏的支持,那今後幾年裏,人事權還有什麼可運用的?連常委會都可免開了。當然,對縣委書記說來這樣的事沒有什麼影響,他本來就不是香蘭縣的人,三五年後走了,之後誰還會記住他的情?
但這幾年裏,卻會為這樣的做法,將之前的所有都打破,威信和話語權,都將會是空前高漲起來,會有多少那些自以為有點才幹的人,會拚命地工作而獲取他們的職位?縣裏的常委們就會變成真正意義上的舉手領導了。
走出縣委會議室,幾乎沒有人說話,都像背負了極為沉重的大包裹壓住一般。任征走在最後,將會議室整理後,迫不及待地帶著小跑地走到書書記辦公室外,卻見裏麵沒有人。
這無疑是一個重磅炸彈,不僅僅在書記會裏炸開。散會後,消息像狂風一般席卷香蘭縣境內,很快從縣城傳遍各鄉鎮。隻要對幹部人事稍微靈通一些的人,很快就得知這樣的消息。人事調整要製度化、公開化,要用工作成績來衡定在不在職位。這樣的傳言,幾經轉折後大都變了樣,多種說法,讓所有的人都心裏不平衡起來。
縣委書記對人事的態度與政策,對於不了解縣裏內情的人說來,怎麼樣調整,對他們都是有利的,心裏便期待著。但那些走後門拉關係用代價換來職位的人,心裏卻發虛起來。真要這樣做了,執行下來,之前為謀取當前的職位投入可不少,那不就段了財源?大家都不暗地裏托人謀取職位,不在為進步而找路徑,誰還肯花錢鑽營?
很多人都眼看著春季人事調整的時間漸漸過去,心裏發急,大年前後為了得到領導的首肯,是下了些本錢的。可縣裏一直都沒有確切的消息傳來,而領導一直都是那句話:不用心急,該你的不會跑掉。
當然,這句話還包含另一層意思,那就是下屬都沒有去想的另一句話:不該你的,就是急也是白急。拿到錢應該辦事,這是一般規律。但也會有特殊,縣裏人事調整都沒有啟動,將人事問題基本鎖定了,不論答應什麼都是空話。
吳滕心裏更急,一個老下屬看中了永駐鎮書記的位置,找到了他。吳滕隨對這職位沒有多少把握,但縣委書記一直對人事權似乎不怎麼在意,反而對世界的經濟工作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時間。李傑主動辭職,也讓老龍家在永駐鎮競爭上明顯占了弱勢,這就讓吳滕心裏動了起來。答應那下屬試試看。
下屬之前就跟老吳家很緊,得到吳滕這樣的承諾後,當即將擺平關係的經費就送上了,還另單獨給吳滕一筆不薄的報酬。今天這會,不僅將這一點路子封了,而且還將組織部作為槍使,要組織部去得罪全縣的領導幹部。
如何讓他不火冒三丈?在會議室裏,要不是見吳文興用眼壓住他,隻怕當時就忍不住爆發起來。有誰會這樣亂來?人事調整公開化,當組織部就是用來跑腿的不成?組織部要是對人事任免都沒有一點運作權,那還不和郵局的郵遞員,超市的收銀員一個性質了?
回到辦公室裏,吳滕都沒有記起這一路怎麼走回來的,將辦公室門一關,抄起辦公桌上的東西就砸。筆筒、水杯等,自然不可免難。還不解氣,手抄住辦公電話時,電話卻響了起來。吳滕一下子就清醒了些,將電話接聽了,是吳文興打過來的。
沒有多說什麼,吳文興隻交待一句話:下班後去見他。
對二哥三哥,吳滕是很敬服的,一切都行動都聽他們安排,可說是一種盲從。也就因為這樣,凡是人事上的各種,每次都會先和吳文興商議後才做最終決定。老龍家也才能在每一次幹部調整中,得到一定的職位。要是按吳滕的意思,早就該老吳家獨吞掉,他們沒有這行使權,而在常委會裏、書記會裏也爭不過,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可二哥三哥卻要將相應的人員名額分出一部分去,吳滕就算想不通,也會照遵無誤。
三哥這話說得冷,也說得快,估計是在路上,也估計他知道自己回辦公室會怎麼樣,才這樣匆匆地給自己打電話,怕自己的衝動做出什麼不應該做的事。放下電話,吳滕也就冷靜了些,今天雖窩氣難出,但老吳家在香蘭縣根深蒂固,豈是你一個年輕毛頭小子那個攪亂得了的?
組織部裏操作一切,對工作業績的評議,也不是你縣委書記說了算的。想到這裏,吳滕心緒就順了些。讓秘書來收拾房間了的東西,自己黑著臉到另一間辦公室去。這時,大家都才散會,還不能就去找李尚維副書記會找三哥吳文興說事,會讓有新人看見就不好了。對這些,吳滕倒是明白。
坐在轉椅上,慢慢回想開會的情景。也慢慢品味出縣委書記所說的事裏,有些事必須要由組織部來做的。或許,這就是他要在人事問題上發出他的聲音了,要將人事大權都攬到手裏的前兆。今天提出的說法,是真要按照這樣執行,還是故意標新立異,從中將落在老吳家的人事權來個乾坤大挪移?
麵子上要做的事,那是不可避免的。吳滕知道那家夥說是要去市裏彙報,他就必然會去,說不定還會將李尚維拉去,彙報時還會將這些想法推給李尚維或組織部頭上,對於這年輕的一把手,做事的規則吳滕當時摸得很準。隻是,他的用意卻揣摩不透。
但再怎麼玩花樣,實質上都是為了人事權的爭奪。這就是本質,這就是萬變不離其宗。縣委掌控大局和大方向,具體落實下來,那就是對人事的掌控。而這一環,如今的縣委書記卻沒有多少話語權。吳滕心裏有些高興的同時,也有很大的憂慮,他的下一招分明要對組織部要對人事權出手了,可卻沒有更好的製衡之道。
書記辦公會和縣常委會裏,老吳家目前都占了絕對優勢,就算老龍家和那家夥聯手,也不如老吳家的票數多,何況,老龍家怎麼可能和他聯手?最近的每一次有影響的動作,針對的都是老龍家。
這兩個會裏老吳家都占著優勢,他還有什麼可用之招?田開智已經入常了,常委會裏穩占四票,加上李輝、趙鑫、張雄和周慶剛就有八票,而那個人也就任征那軟蛋幫他,老龍家占三票,他們就算聯合,也隻是五票,怎麼算他都沒有勝算。
縣委書記不能掌控人事權,從他的角度來說,肯定不甘心。但那又怎麼樣?最近兩三年裏,縣常委領導也不可能就有什麼大的調整。不能掌控,市裏就算看在眼裏,那也隻能說你沒有那個在能力,或者說不能夠很好地團結職位的幹部。難道還會專為你來調整香蘭縣的重大人事?
敵人,要是將人事調整當真全部公開,按工作業績來調整,那縣裏的人事權就完全變樣了。這一招也算厲害了,想將老吳家的優勢化解掉,可怎麼沒有想到老吳家在香蘭縣裏,有八成的幹部都是這陣營裏的人?不論做什麼樣的方式,老吳家還不是同樣能夠應付過來。
心裏想了幾遍,覺得穩定多了。吳滕才行到要將今天開會的內容布置下去,這樣做既然對老吳家沒有多少影響,那就不能在麵子上給他捉住什麼來。當下吳滕打林勇軍電話,要他過來將全縣幹部考評公開化透明化的考評細則做出來。
林勇軍虎頭虎腦的一個人,複員軍人,之前在部隊裏曾是連長。在即將升職時,家裏卻要他回家結婚,一個獨子,家裏兩老人都不舍離開家鄉,也不舍林勇軍離開。林勇軍沒有辦法,軍營裏對他本來期望比較高的,但得知這一情況後,也是無奈,複原後給地方打了招呼,按營級幹部待遇分配工作,就留到縣組織部裏,如今已經是常務副部長,三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