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茶杯,吳尚武已經有些急,說“三哥,二哥怎麼說?”
“尚武,你還改不了那性子,遇事要多想想才是。”吳文興借說吳尚武的機會,將包間裏的人也都警戒一番,麵對老吳家從沒有遇上的打擊,很多人都想立即進行反擊,將老吳家的實力展示出來,讓大家都知道老吳家不是好惹的。這種心態不說其他人,和二哥說電話之前,他自己也有這種想法。現在回想起來,那是多麼危險的事,簡直就是將老吳家置於西平市市委的對立麵,老吳家還能夠和市委叫板?真要這樣,對手還不將滿口大牙都笑得掉落下來?
見大家心神平靜了些,吳文興才說,“今晚縣裏所發生的事情,是市裏做出的決定,市委常委也和我們縣委一起堅守著到剛才嚴打行動結束,會議才散。”
“三哥。”吳尚武沒有進常委會裏,自然沒有更多的體會,而一夜在酒店裏,更體會到吳小偉與外麵聯絡中,得知一個個平時往來的人都給抓了的消息,心裏的承受就更多些。
“聽三哥的吧。”一向話不多的周慶剛說,周慶剛在這裏年紀最大,也有一定的威信,至少吳尚武不敢對他發衝。吳尚武不負起地看了看周慶剛,卻不在說話。
“老周的意思也很明白,不管今晚是縣裏行動還是市裏做出的決定,我們作為香蘭縣的幹部,都要堅決擁護。這一點一點要記住了,尚武、老幺,你們倆那張嘴讓人最不放心。”吳文興說著將臉就沉了三分。
“知道了。”吳滕說,而吳尚武也點頭做了表示。
“至於今後這麼做,我們老吳家也不是雖他們怎麼捏拿就能夠捏拿得了的。先過了這兩三天,將事情先理清給頭緒後再定。大哥明後天要往省裏走一趟,回來後就會有明確的消息。當然,我們也不要總等著大哥,縣裏隻要有機會,有不會讓人抓住什麼,都可以給他們一些麻煩事做。尚武,財政局那邊,他們不是很能嗎,把錢卡一卡,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
“知道,三哥請放心吧,想玩心眼我也不會比他們差。”吳尚武聽到這裏總算高興了些。
天亮之後,香蘭縣城裏再一次響起燃放的爆竹,不僅僅是在街弄自家門前,更有兩三個男人,拿著一卦卦鞭炮到縣委門口來點燃放起來,劈啪響聲後,圍觀的幾十個人都熱烈鼓掌起來,更有叫好聲。一時間,縣委門口聚集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很是熱鬧。
任征是辦公室主任,昨晚這麼大的動靜,自然要早來看有什麼狀況。走到縣委門口,見那麼多人圍堵著,心裏一驚,本能地擔心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隨即給圍在縣委外的人看到,紛紛讓出一條道路來,讓他走到縣委門外的稍高的台階上。隨即,更熱烈的掌聲就響起來,這時倒是沒有人喧鬧。
掌聲之後,有人就喊,“任主任,不給大家說幾句話?”喊過後有掌聲再次響起來。任征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超下麵的人群直揮手,可人們並不想就這樣放過他,纏著要他多少講幾句。
“那位就給大家講幾句吧。”任征說著抬高了聲音,“第一句話,今早我聽到縣城裏響起了很多鞭炮聲,那就說明一點,市裏和縣裏決定對香蘭縣進行‘嚴打’是深得人心的,在這裏我要給大家說句對不起大家啊。”隨即掌聲將他的話給淹沒了。
“第二句話,我要說的是,今後大家要努力工作,要相信在縣委縣政府帶領下,我們縣裏的經濟建設會很快就步入經濟建設快車道,會使大家個人收入大為提高。書記提了縣裏工作的四個字:安居樂業。我想,這也是大家想要的生活吧。”
等掌聲靜下來後,任征說“大家都回去吧,你們的心意縣委縣政府都知道了,領導有工作要忙,我就在這裏代領導感謝大家。”這時還沒有到上班的時間,縣委縣政府的幹部們還沒有到幾個人。這一場麵也沒有幾個幹部看到,但很快縣委門前的事也就傳開了。
等楊衝鋒到縣委時,任征當即走進辦公室裏,向他彙報早上發生的事。“書記,這說明縣委的決定太英明了。”
“也說明群眾太需要這樣的安定環境裏啊,老任,我們下決心還是晚了些,讓群眾多受了苦。不過,這些話到外麵就要禁止了。”
“我知道要怎麼做的,書記。”
同樣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吳文興耳裏,雖說黑惡勢力昨晚給拔除,但那隻是主要的為惡而有罪惡的人。還有些跑腿邀功的人自然還在。他們早早就各處看動靜探消息,還沒有清醒認識到縣裏的形勢。或者說,較量才是第一次碰撞,誰能夠笑道最後都還沒有分曉。而老吳家外圍的人,一時那會就這樣認了栽老實下來?對老吳家的信心更足些,自然會熱心去做這些事。
知道外麵的情況,吳文興特別對最先在縣委門口燃放鞭炮的三個人,那是恨意十足。對前來報告的吳小偉說“那三個人查得到住哪裏嗎?”
“三叔,他們認識啊。”
“給他們點錢花,辛苦他們倆。”吳文興說。
到夜裏,早上到縣委門口放鞭炮的那三家,就被人用石塊砸玻璃、用大糞潑在家門外。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任重,知道縣裏雖說對黑惡勢力進行重拳出擊,但香蘭縣城裏的人心態卻把握得很準。不會因為這樣的大行動,就認為老吳家沒有還手的餘地,黑惡勢力中的中堅還沒有被搖動,西平永興建設集團裏的那些真正的黑幫骨幹都還好好地,讓他們認同世界已經改變,他們哪肯接受。
派出所的人到晚上就分布在縣城裏,所以那三家玻璃和門牆被砸,門外及窗被潑大糞的事,第一時間就接到了報告。趕到現場了解情況,三家的人都在家裏睡覺休息,也的確不知道家外的情況,聽到不對頭後,急忙躲起來,哪敢出來看情況?
任征和警員問情況是,三家也都不敢配合,連鄰居也都不敢多話。問到誰都說不知道,或說已經睡著了,什麼都沒有聽到。
夜半三更的,確實很隱秘,一時之間也查不到。
本來滿城都有著歡欣鼓舞的士氣,隔一天後,大家都冷靜下來。現在高興還為時過早了,真正黑幫不除,就算將街邊的小潑皮們抓走再多,也不會對社會治安有根本的改變。即使他們沒有動作,暫時收斂了,但威懾卻沒有緩解。誰要是稍微表現突出,黑幫的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他。
三家遭到這樣的報複,警告的意味彰然明顯。
楊衝鋒和龍茂顯、吳浩傑、任征、任重,以及公安局的幾個人一起商討這事,要怎麼樣將這案子給破爛,將那些人給抓起來,才能讓香蘭縣城的正氣出頭,讓人們心裏的陰影消除。
“書記,大家都知道香蘭縣城的真正威脅在哪裏,第一批嚴打的對象,雖說平時裏對社會治安造成的影響大,但這些人都隻是些小混子,還不是真正危害大的人。這些小混子在人們心目中造成的危害和給人的威脅都不算大,如今縣城裏這樣子狀況,也是能夠理解的。”吳浩傑說,在座的人都知道他言語所指示吳文盛的西平永興建設集團裏的那些保安人員,他們才是真正的黑幫中堅。
但是,他們現在作為西平永興建設集團的員工之一,又有吳文盛罩著,一時也找不到足夠的實證可以將他們抓捕。這些人是吳文盛的真正實力,也是他的痛處。吳文盛在西平市那是有身份的,卻也不能夠直接就對他進行調查。西平市明星企業家、市政協名譽副主席,還是人大代表,當真要動他要動西平永興建設集團都必須有鐵證,才能出手。這也是在座的人心裏都明白的事。
“一碗飯也不可能一口就吃完。我們要有足夠的耐心,也要有足夠的準備。對群眾,要多理解多耐心地做工作,群眾對我們要是信得過,對我們有信心,還會怕誰?”楊衝鋒說著,大家都知道道理是這樣,實際工作中卻會有些走樣的。
“盡可能將昨天晚上作案的人找出來,嚴打的時間有半年嘛,這半年裏足夠讓我們做出很多事的。工作做到一定程度,自然會水到渠成。”
“請領導們放心,我們會全力去將這些人找出來,給群眾一個交待。”吳浩傑說。
散了會,龍茂顯沒有走,和楊衝鋒麵對麵坐著。兩人心裏都有些沉重,對方這麼快就做出了回應,對縣委這邊的打擊可不小。壓力不小啊,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招數?
“老龍,你說接下來他們會這麼樣?”龍茂顯與老吳家交鋒多年,對他們的活動規律摸得更準些。楊衝鋒雖說也料定他們會從一些途徑進行阻礙縣裏的工作,特別是公安局那邊的工作。
“可能不會再讓那些人跳出來,昨晚他們也是估計到公安局裏會大意些,畢竟才抓了那麼多多人,警員們有辛苦一夜也得休息,才會瞅這樣的空子來做出回應。既對縣裏進行回應,更對群眾進行壓製。事件不大,就算查到也不會有多大的罪過,影響力卻不小,將他們的獠牙露出來了,讓群眾心寒的同時更給他們的人以鼓勵。”
“是啊,這樣的事很難查到,查不到群眾還會誤解我們的幹警,以為他們膽怯了呢。”
“是啊,就算將那些人給抓住了,也沒有多少震懾作用。這一招可算厲害了啊,書記,接下來可能會給公安局的工作帶來不小阻力。”
“你是說財政局那邊?”
龍茂顯沒有回答,隻是笑了笑。這些都是猜測的事,誰能夠猜準?楊衝鋒見了也笑,一直都沒有向財政局伸手,他們要是敢亂來,那正好找到借口。楊衝鋒笑著說“龍書記,財政局的龍求發副局長不知道你熟悉嗎?”
龍求發是楊衝鋒到任後的幾天裏,吳滕提出要提這樣的人來使用,楊衝鋒知道他是老吳家為了平衡才給安上這樣一個職位的,他在財政局裏目前完全就是一個擺設,如同現在公安局裏的吳文合這個常務副局長一樣。龍茂顯心裏自然明白,說“龍求發工作能力不算很強,但好在責任心還有,有大局觀。”
龍茂顯見書記提到龍求發,自然會有用意,目前書記不可能直接插手財政局裏的事務,那是縣政府的口子,伸手過長對縣裏的工作不利,對書記本身也不見得就好。但龍求發要是給扶持上來,那就有一個替身,也就名正言順。代替龍求發給書記表一個態,龍茂顯自然能夠做到,也知道今天的表態能夠是龍求發今後的行動。
龍茂顯說了後,心裏反而期望財政局那邊做出些事來,就算龍求發真沒有什麼指望,對老龍家說來也沒有什麼損失。但書記的話要是兌現了,老龍家的局麵就會有所改觀。孫大坡在縣政府裏雖不是掌管財政局的,但今後會不會做工作調整?機會會有的。要是占據了財政局這一口子,老龍家之前的退讓那就得到十足的回饋,不吃虧了啊。
吃虧是福。龍茂顯心裏就有些期待。
縣裏的議論一波一波,也讓縣裏的人難以適應,不知道縣委的決策能夠持續多久。當然,兩年來新書記做到任何一件事,都會起一些波折,但每一次都能夠在最後獲得成功。香蘭縣城裏的人,對本縣黑幫的認知很直接而本質,雖知道吳文盛頭上戴著不少官帽子,但都不屑於他。那些帽子是怎麼樣來的,大家都看在眼裏,隻是他不倒下,黑幫也就無法徹底消除,對人民的威懾反而會更大些。
幹部們也看得很準,縣委書記做出這樣的舉措,那是要開始針對老吳家了,會不會像之前那般。這一次也是借勢逼一逼老吳家,免得他們在開發新區工作上給出更多的阻撓?還是另有什麼目的,誰也猜不透。這時候,唯有將分在自己頭上的工作做好,少議論,少聚會,才是自保的方法。
五天之後,公安局沒有將對那三家威脅的人抓住,十天之後,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整個縣城裏的議論聲也就平息下來,生活又走到正軌,重複著一天接一天的日子。
孫大坡在開發新區那邊的工作卻很順利,吳文興也不時親臨一線進行指揮,每次去都要問詢各種工作進展情況,而後做一番指示,也將縣政府其他相關部門調集起來進行現場辦公。當然,每一次去開發新區,都會帶著縣電視台的人一起過去,錄製一些最新新聞,將縣政府的工作重點突放到開發新區的建設工作中去。
到這時,縣裏的開發新區準備工作已經逐漸完善,縣政府工作的成績確實斐然不凡。市裏和省裏的動靜還沒有,按算時間也不差什麼了。楊衝鋒心裏篤定,縣裏這邊不穩定下來,還沒有明確這邊的形勢,也不會就讓柳河酒業集團的考察隊進入縣裏。這樣才會對他在縣裏的工作更有促動作用,也更占主動些。
就算省裏催促,督促柳河酒業集團的考察小組到後,那邊給出結論總要些時間才是,有這些時間也就夠自己在縣裏做必要的工作了,實在不行,那邊總可以找借口往後推一推。心裏篤定,縣裏這邊孫大坡幾乎兩三天就來彙報一次工作情況,讓楊衝鋒對開發新區所作的工作了如指掌,也對吳文興做了些什麼事很清楚,他是不是作秀,且不管他,隻要他肯出力,些搶政績那簡直是癡心妄想,隻能說他見識太少,一些本質的東西還無法見到,當然也無法理解而選擇正確的心態來做事。
楊衝鋒對政績歸於誰,從不放在心上。上麵的人怎麼看也不管,勢力和省裏怎麼樣看待它所做的事,都不會改變高層那些大佬的看法的。他們在高層上頂端往下看,就像開大會時,坐主席台上往與會大眾裏看一樣,誰有什麼動作和表情,掃一眼就清楚明白。省裏和市裏對自己的評判都不重要,楊衝鋒是黃家的女婿,要的事高層的人認可,才是今後發展之路的決定所在。
楊衝鋒對高層的人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對縣裏這些爭鬥看得比較淡,更能夠看到爭鬥之外的東西。這些爭鬥對自己說來,無論是勝是敗,都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過程,反倒在這個過程中,要將自己扮演成一個不強勢欺人,但也不能給任人相欺的角色。不偏不倚,才是上麵的人所期望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