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度曖昧(1 / 3)

半個月來,韓東偉都在主持著平通市從市裏到各縣的幹部隊伍建設整頓工作,從感覺上說來,有楊衝鋒這個扮演著黑臉的人物襯托著,他在幹部隊伍裏的人氣和親和度,儼然有了本質上的提升。雖說他心裏也明白,這種提升帶一定的表麵性,但將那水份榨幹,還是收取到不少人心的。

市政府那邊就算強勢,但很多下麵的幹部對自己的升遷,都寄望在市委上。田穀豐這個組織部長,這段時間沒少出現在韓東偉身邊,給幹部們的暗示就很明顯。組織部長和市委書記的組合,那就赤啊裸裸地表示出誰靠過來就很容易升遷的意思。

韓東偉雖知道市政府在省裏做到工作是何等重要,與銀河天集團之間的談判,是市政府那邊的本職工作,具體的工作情況,那邊也不可能給他細致彙報的。對於今後成功將銀河天集團大項目運作起來後,對大江流域的業績貢獻,市委雖會沾一份,但卻不會像市政府那邊那麼重。韓東偉對此心裏也知道是很無奈的,誰能夠想到,這個年輕的市長居然能夠主使銀河天集團作出這樣大的動作來。

在幹部隊伍裏有不錯的收獲,對韓東偉說來心情還是不錯的,與楊衝鋒這個年輕人較量到現在,很多次都感覺到不著力,或感覺到無力撼動。如今在心裏上也不可能再有將他拿下讓他服從的心思了,對不現實的事,韓東偉還是能夠認清的。

對楊衝鋒在市政府那邊的動向,韓東偉這段時間還是非常關注的,得知楊衝鋒突然入省裏去,就感覺到與銀河天集團之間的談判可能要定下來了。省裏會怎麼樣安排這樣的事,市委是不是能夠參與,參與的程度都將涉及到今後市委在銀河天集團這件大事上的功勞份量和話語權。心裏一直都在擔心著就這樣給忽略掉,知道如今,市政府那邊給事件的進程都還沒有明確的彙報,韓東偉估計是楊衝鋒故意這樣安排,才好將市委撇開。

楊衝鋒才走不久,韓東偉得知之後,也決定到省裏走一趟,借著彙報幹部隊伍建設整頓工作,見一見書記石為為,要他幫著市委說句話。今後省委那邊的利益,還不是要通過市委來表達?雙方還是有很好的共同基礎的。

到省裏後,韓東偉才給李衛國打電話求見,說是要彙報平通市的幹部隊伍建設整頓工作情況。李衛國心裏明白,對他的心思也是有所體會。作為市裏的一把手,一直以來都讓市長的光芒給掩蓋著,心裏會有什麼樣的感受,權力場上的人,都能夠想象得到的。

隻是,書記目前對楊衝鋒這個年輕人的態度似乎有很大轉變,或許,上次將楊衝鋒從辦公室送到樓梯處是做給其他人看到,特別是給省政府那邊暗示出意思來,但這一回,秘書長親自通知楊衝鋒到省裏來,還在省委門口迎接,這就是很大的榮光了。秘書長是省委常委,身份到這樣的級別,在省裏有幾個人能夠擔得起?偏偏這個市長就不以為然,到書記辦公室裏,連書記都站起來迎接。

如今,隨著銀河天集團大項目的到來,楊衝鋒當真的如日中天,讓人無法直視。此時韓東偉到省裏來,又能夠做什麼來,而書記又會是什麼樣的態度?李衛國覺得拿不準。韓東偉已經到省裏了,直接拒絕或叫他回市裏,也不一定就合書記的心意。李衛國權衡後還是去請示書記,當然,對韓東偉就不是這樣說來,隻說書記暫時還很忙,一下子安排不過來,要韓東偉耐心等一等。

等石為為有了空,李衛國才將韓東偉到省裏的情況進行彙報,大江流域裏進行幹部隊伍建設整頓工作,省裏也是很關注的,雖不是省裏部署的工作,但大江流域的幹部隊伍狀況,會讓很多人都看到江北省的幹部隊伍情況,石為為自然也想在這樣的方麵拿到一些分數。

對韓東偉選這時間來省裏,石為為也能夠看透他的心裏,不論是不平還是不甘又或是怨恨,能夠直接找到省委來,在石為為內心裏還是希望見到這樣的情形的。

稍猶豫,石為為還是讓李衛國安排時間見一見韓東偉,聽聽市委的彙報也是正常的工作。李衛國對石為為的意圖還是能夠很準確地理會了,說“書記,那我安排到下午臨下班的時間段,有二十分鍾空閑。您看成不成?”

這個時間給韓東偉也是有用意的,即使見他,也不能夠安排得快。要楊衝鋒不知道韓東偉到省委裏來是不可能的,省委直接拒絕見韓東偉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時間上就體會到省委對韓東偉的主觀定位。

下午其實還有一個半小時的空擋,但李衛國卻沒有安排,那個空擋時間稍長了些,再說時間段也偏向比較重要的時段。領導見下麵的人,不僅要看見多少時間,還要看安排在那一時間段。就類比於新聞聯播或廣告一般,黃金強檔的價值與其他時間檔位都是完全不同的。

其中的講究,體製裏的人自然明白,李衛國更是深刻理會這些的。

韓東偉趕得早,就想著上午能夠見書記,之後也就可以決定是不是和張政民等人見一麵。他到省裏來,見一見張政民等人也算是對這些領導的關心,更主要的是表水自己對大項目的一直關注,這樣就可以加大自己的話語權,今後在談判中也就有著自己的一份工作在其中。參與各種的領導們,也會認同自己對項目的參與的。

可他聽到李衛國傳過來的信息,要他下午臨近下班時間到省委去見領導,時間長短不論,這個時間李衛國還交待了要準時,在韓東偉後麵還有工作安排的。這邊就表示了省委對他的放棄?不過轉念想著,這是不是表示省委對他是用另一種方式來安排的?類似於故意冷落,然後才能在市裏將那邊的情況了解得更多,給省委掌握的情況也就更多。

感覺裏,書記不可能將自己就這樣放棄,也不可能與楊衝鋒和好的,在體製裏雖說為了利益什麼都不顧,但到這種層次的人對陣營站位卻很嚴格,就算為裏更大的利益而暫時合作,那也隻是合作。心裏所想的還是要怎麼樣將對方踩在腳下才對。

但糟糕的是,從上午到下午這個時間段卻是最難安排的,要是這時候不去見一見張政民等人,今後保不住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到省裏的,空出這樣的時間不看望大家,等晚上再見麵,那是意味著什麼?但此時就去見他們,卻還不知道省委的意思,要是書記在這個問題上態度以及改變了,自己要用什麼樣的態度來作為自己的立場?

石為為的態度還拿不準,韓東偉也就不知道要以什麼樣的態度去見張政民等人,此時的態度,對自己今後在大項目上的話語權有著至為關鍵的影響,可不能夠隨意地表露出來,郭恒不能夠做出錯誤的判斷。省委的意圖還不明確,韓東偉就覺得自己是沒有更為穩妥地定位。

與市政府媾和韓東偉覺得是不可能的,向市政府屈服,對楊衝鋒這個年輕人低頭,也是他不能夠接受的事。雖說到平通市後,自己一而再地失利處處居於下風,但就這樣認輸是不可能的。隻要有省委支持自己,就能夠在市裏有一搏的機會。

省委也不可能向這個年輕人認輸吧,就算有銀河天集團這樣耀眼的光環,省委不會無視但也不是認輸的理由。

關鍵看見書記掛了電話之後,就一支煙接一支煙地抽,車裏的煙霧已經很重了,說明書記有無法斷決的事。書記大早就感到省裏來,是什麼意思關鍵自然能夠想到的,此時卻不能夠直接到省委裏見領導,對於市委書記的秘書而言,知道那是給省委那邊拒絕了。要真是省委看重的人,就算省委shu記的工作安排排好,也會由秘書幫著調整的。這些事之前關鍵在市裏就曾多次做過。

下一步要怎麼做?直接回市裏去?關鍵不知道要不要問一問,但知道此時自己要是亂說話,就可能導致什麼樣的結果,心裏是明白的。書記心裏有事無法解決,淤積的悶氣找到出口後,就會毫不容情地傾瀉而出。當然,這種情況不多,書記的涵養算是很好了的,但今天這種時候就是這樣的情況。

無法控製,無法把握又無法退出,就會將書記的情緒逼到那種找人傾瀉的程度。但作為書記的秘書,卻不能因此而啞口了,這也會讓書記記在心裏事後想起就不會原諒的。明知會有暴風驟雨,關鍵還是挺身而出,說“書記……”

關鍵的話將韓東偉從沉思中喚出來,意思到自己的失態,雖說對關鍵有著莫名的怒火,但韓東偉這次還是忍住了。自己還有多少對手下發火的本錢?省委的態度不明,市政府對自己就像沒有那回事一般。此時,想到自己在市裏拚命地做著幹部隊伍們的工作,想將他們的心拉到自己一邊,今後的話語權就會得到加強,這時想穿了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連省委的態度都可以改變、都可以曖昧起來,下麵那些人還有什麼可以靠得住的?自己能夠給他們多少?不能夠給他們所要的,憑什麼這些人要聽自己的。韓東偉想到這裏,禁不住滿心的懊喪,一下子仿佛就將一腔的鬥誌一下子就泄露一空似的。黑沉沉的臉頓時就像失去了所有血色,人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生機似的。

關鍵看到韓東偉的這一瞬間的變化,心裏也是給狠狠地撞擊一下。書記的感受,對他說來也是深有體會的,隻是兩人的想法不同,角度不同。

“先到賓館吧。”韓東偉說,顯得有氣無力,像是得了大病一般。關鍵知道書記不是身體的病,也不提出要到醫院看看之類。韓東偉在省裏也有固定的賓館,熟悉的地方總是讓人心裏更安定些。

到賓館裏,看著書記很無力地靠著大沙發,關鍵將自己的工作做好,也就帶著門輕輕地到房間外。他自己也有房間的,就在韓東偉房間的對麵,門對門。回到房間裏卻不敢將房間門關上,擔心書記有什麼事叫他。甚至不敢坐到床頭去,怕聽不到書記的聲音。

就坐在門口不遠處,關鍵亂七八糟地想著,一下子卻想到了此時在省裏參見市裏大項目談判準備工作的陳雨蘇。從市裏的秘書看,也就陳雨蘇能夠和他相比,但目前兩人的境況卻有著完全不同的結果了。今後會怎麼樣,就算不知道,但那種趨勢關鍵心裏卻是明白的。陳雨蘇能夠參與大江流域的具體工作,那是一種資曆與資本,也是各人的領導在崗位上的側重不同,但從長遠看,他和陳雨蘇之間就有著無法忽略的距離。

中餐安排得顯得簡單,韓東偉本來想喝一杯酒,或許對自己的情緒會有好轉,中午也能夠很好地休息睡一睡,但又怕到時萬一酒氣還沒有散去,給市委書記聞出來,會有什麼印象?簡單地吃了點東西也就沒有胃口,韓東偉一直都是一個比較理智的人,但此時卻理智不起來。躺在賓館的大床上,想修養好精神,下午見書記也才更有狀態一些。可就是無法擺脫心裏的那種精神氣,無法讓自己的心緒化開而淡化。

幾次想按了賓館的按鈴,叫一個女子來服務,終是忍住了。

到安排的時間,韓東偉的情緒就緩和多了,走進省委裏,心裏那種僥幸心態又冒出來。隻是,見到石為為後,見他聽著彙報雖臉色平靜,但對自己明顯有著不滿。是對自己的精神狀態不滿,還是對彙報的東西不滿?

韓東偉心裏惴惴,在省委裏彙報工作的效果就差多了,隻是他明知會這樣,卻還是鼓不足勁氣來。精神支柱給銷蝕一空後,要沒有強大的外力刺激,單靠他自己是難以做到的。石為為的態度則曖昧不明些,就促使了韓東偉那種陰暗的心態。等他將市裏為期二十多天來所進行的幹部隊伍建設整頓工作,淩亂地彙報出來,石為為心裏也充滿了失望,那是對韓東偉的失望。一個市委書記彙報工作,都沒有一點邏輯,還是專程到省裏來彙報工作的,頭上居然會冒出汗來,當真是從沒有聽說過的奇聞了。傳出去不單會笑話韓東偉,連省委shu記也都會受人質疑的——怎麼樣選定這樣手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