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怎麼回事?”
“就是那個血管鉗啊,你們找到沒有?”
“血管鉗?”滿大夫滿眼狐疑。
“你們不是發現少了一把血管鉗嗎?”
他皺起眉,似乎還沒搞懂。
“你們不是擔心把血管鉗忘在我肚子裏了嗎?”
“這是誰說的?”
“張護士打電話說的。”
“她說你就相信了?”
她有點生氣:“原來你們是騙人的?怎麼可以開這種玩笑?如果我今天來的路上慌裏慌張,出點事怎麼辦?”
他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這不是我的主意,是幾個小護士調皮,見我女朋友跟我吹了,就想替我幫忙。”
她有點好奇地問:“她們怎麼會想到我頭上去?”
“她們聽你媽媽說過,你還沒有男朋友,所以她們……”
她冷冷地說:“你們拿病人開涮,當心我去找你們領導反映。”
不等他答話,她就摔門而去。
出了醫院門,她沒有立即叫出租,而是站在那裏發愣。
正想著,她聽見有人在叫她:“丁乙!小丁!等等!”
她回過頭,看見滿大夫大步流星地向她走來,沒戴口罩,但仍然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帽子。她越發覺得他戴口罩是在防她了,現在他到了外麵街道旁,車來車往,灰塵飛揚,難道不是更應該戴上口罩嗎?怎麼反而取掉了呢?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大步流星走路,覺得他走路的姿勢很帥,很有男人氣。他跑出來追她,也讓她很有麵子,不再計較他為何不戴口罩。
他走到她跟前,她以為他會說點抒情的話,挽留她一下,但他說:“剛才幾個小護士都在怪我,說不該讓你氣衝衝地走掉,她們怕你上領導那裏反映……”
她見他一心都在小護士身上,非常不快:“現在才知道擔心我反映?早幹什麼去了?”
他顯得很尷尬,局促不安,完全沒有以前那種氣定神閑的風度了。她有點可憐他,小聲問:“你現在不上班?”
“現在是午飯時間。”
“你吃午飯了沒有?”
“還沒有,你呢?”
“我也沒有。”
他建議說:“那我們一起去吃碗麵?”
“行。”
兩人到了街對麵的一家小餐館坐下,他也不問她吃什麼,就自作主張付錢買了兩碗牛肉麵,又自作主張交代一碗不放辣。
等餐的時候,他一言不發,眼睛望著別處,兩手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著。
她感覺他不會主動找話說,隻好自己打破沉默:“你戴口罩是不是怕我把病傳染給你?”
“誰說的?”
“我說的,不然你怎麼每次來查房的時候都戴著口罩呢?”
他愣了一會兒,說:“查房嘛,當然要戴上。”
“那你今天又不查房,為什麼一看見我又把口罩戴上了呢?”
他又一愣:“我是那樣嗎?”
“當然啊,我進去之前,你在跟一個人說話,並沒戴口罩,我一進去你就把口罩戴上了。”
他顯然有點答不上來。
她不想再為難他,轉而問:“你說你女朋友跟你吹了?”
“嗯。”
“為什麼?”她問完就有點後悔,怕他覺得她多管閑事。
但他很老實地回答:“因為我家是農村的。”
這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因為他上上下下找不出一點兒農村的跡象來,說的也是一口正宗的A市話,她這個A市土生土長的人,都聽不出一點兒外鄉口音。她不相信地問:“你家是農村的?哪裏的?”
“B縣的。”
B縣不是A市的近郊,應該是農村,但她沒想到現在還有人瞧不起農村人。她不解地問:“但是你不是在城市工作嗎?”
“家是農村的。”
“你女朋友是哪兒的人?”
“B縣的。”
她不由得笑起來:“她自己不也是農村的嗎?”
他咕嚕一句:“她是女的嘛。”
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是說B縣的女的不算農村人,還是說女農村人可以瞧不起男農村人?她覺得他咕嚕那一句時顯得那麼天經地義,一定沒有興趣解釋這一點,就放過不提,隻問:“她就為這事跟你吹了?”
“嗯。”
“那幾個小護士不知道你女朋友為什麼跟你吹?”
“知道。”
“那她們為什麼想到找我?難道不怕我也嫌你是農村的?”
她希望他說點類似於“她們知道你不會嫌棄農村人”的話,或者說點“她們看出我喜歡你”之類的話,那就有點浪漫了。
但他的回答大煞風景:“怕什麼?又不是真的介紹朋友,隻是找個臨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