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琰沒有當麵問過,老賴聽她那筆爛賬心裏究竟怎樣評價她,但看他之後態度冷了,大致也就明白了。之後章琰想讓老賴幫忙介紹客戶的時候,老賴也口頭答應著,態度卻有些敷衍了。章琰鬆了一口氣,老賴這樣也是人之常情,倒不能說他勢利。那些聽了女主角經曆複雜,反而對她越發有好感,追得更緊的故事,基本都隻發生在言情小說裏,現實生活中,人人有一筆賬,利益得失算得門清。章琰和白恣天,隻怕是例外吧!
在章琰的人生裏,老賴隻是一個龍套,對章琰卻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除了章冰以外,章琰從來沒跟哪個男人談過白恣天,這是第一次,在明確知道白恣天結婚之後,第一次跟人談起白恣天。這個傾訴對章琰意義非凡,章琰雖早打算放下這一段,無奈心裏還惦記著,跟一個不算熟的男人說過了,心裏就好受多了,反而能真正放下這段過往了,也就能朝前走了。
經營一家公司沒那麼容易,辦公室要付租金、水電費、物品損耗,工作人員要付工資。章琰還得養家,要給小白好的生活。生意不好的時候,哪裏有心思談戀愛?隻一門心思開拓客戶做生意便也罷了。
2002年秋,小白剛滿三歲,章琰的公司正展現出蒸蒸日上的苗頭,章琰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就一句:“請問是章琰章小姐嗎?”就這一句話,從那特有的台灣腔裏,章琰判斷出,這是淑箐。
章琰的心咚咚跳,以為這個女人秋後算賬來了,她看來電顯示,是上海的號,章琰不知道,淑箐是否帶了一幫人要打她,這是她一貫的風格不是嗎?而且現在淑箐和白恣天結婚了,章琰雖是過去式,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的,氣勢也低了,更何況,她還瞞著他們為白恣天生了個孩子。
章琰胡思亂想著,那邊聽不到回應,就問:“請問是章小姐嗎?我是淑箐,找章小姐。”
果然是她!
證實了自己的猜測,章琰突然就不緊張了,淑箐能大老遠從台灣殺過來,這事白恣天一定不知道。如果他們婚後感情好,淑箐也不會沒事找事跑上海來。而白恣天這兩三年一直在台灣,隻給過她一封已經結婚的信,從此再沒消息。
畢竟是曾經愛到連命都可以給他的男人,章琰迫切地想要知道白恣天的消息,即使可能會因此被羞辱,即使可能會遭受暴力攻擊。章琰還是想知道白恣天究竟怎麼樣了,哪怕是從他妻子的嘴裏聽到,也好。
章琰心想著,上海好歹是她的家鄉,治安一向良好,淑箐即使再厲害,也不至於在章琰的地盤上撒野。那麼,見一見她又何妨?
章琰調整了情緒說:“我是章琰,有什麼事嗎?”
“我上午剛到上海,想跟你聊一聊。”
“約在哪裏?”
“你定吧,我對上海不太熟。”淑箐說。
這樣一說,章琰就更加安心了,報了個以前和白恣天常去的咖啡館地址。
章琰趕到時,淑箐還沒來,等了一會兒,她才姍姍來遲。
淑箐和章琰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那是一個特別瘦的女人,目測不超過八十斤,完全可以用瘦骨嶙峋來形容。她很白,臉上撲了粉,打了腮紅,還化了眼影,然而章琰還是能第一眼從她的脖子和手上的皮膚判斷出,淑箐很白,是蒼白而無血色的那種白。
淑箐的臉小小的,眼睛很大,鼻子和嘴巴卻又小巧。她的頭發是黑色的直發,束在腦後。戴了一對珍珠耳釘,其他並無飾物。初秋的天氣有些涼,她穿著一件淡綠色的開衫,下麵是條長齊腳踝的深綠色裙子。皮鞋也是綠色,圓頭,牛筋粗跟,四厘米左右,複古的樣子。
淑箐整個人看起來很溫和很有教養,一點兒都不像白恣天描述的那樣,是個長不大的小太妹。
章琰落座,幾句寒暄,聽淑箐講她的來意。
“白恣天死了。”淑箐一開口就放出這樣的重磅消息。
章琰心裏一緊,沒有說話。
“他去了肯尼亞,我們家在那邊有個木材廠,結婚之後,他接管了我們家的生意,過一段時間就會過去一趟。他在那邊貧民窟裏建了個免費小學,收養一些父母雙亡以及上不起學的孩子。連日暴雨,食物儲備不夠,他為了把新鮮的食材讓給孩子們吃,自己吃了變質的飯,食物中毒,又沒有及時就醫,死掉了。”淑箐麵無表情,說了這麼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