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路諸侯興兵討董卓
漢初平元年的四月,雖是剛入初夏,天氣卻異常悶熱。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隻有一輪熾紅的太陽炙烤著大地。人們走在街道之上,便如踏著火盆一樣,滾燙的地磚硌得腳底灼痛。
偌大的洛陽京城中,卻並未因為這難耐的酷暑天氣而消停下來:三街六巷、七坊八區到處亂竄著雞飛狗跳、摔碗打盆的喧鬧哭嚷之聲。老百姓們在衙役、士卒的喝令驅趕下,搬著家具,抬著器物,趕著犢車,拖兒帶女,呼天搶地,如同逃難一般三三兩兩地往京城西門擁擠著踉蹌而去。
隻有城東一座莊園在參天古樹森森碧蔭的掩映之中,顯得一片靜謐,涼氣四溢,將酷熱的暑氣和喧雜的哭鬧聲遠遠隔擋在了高牆之外。
莊園東角的綠蔭叢中,是一座構造精巧華美的綠竹圓亭。
綠竹亭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地肅然站著一隊隊威猛高大、雄健孔武的軍卒。他們一個個頭戴豹皮氈帽、手執丈二尖矛,顯示了自己係屬西涼勁卒的身份。
在這一隊隊西涼勁卒拱衛著的綠竹亭中,那方湘妃淚竹製成的涼席之上,坐臥著一位體態肥碩、大腹便便的蒼髯老者。這老者身穿一襲油亮生光的黑綢輕衫,斜倚在涼席邊上的一個黃衫少女身上,雙目微閉,神情煞是悠閑。那少女貌若天仙,卻蛾眉微蹙,仿佛懷有什麼心事一般,隻是拿著一柄五彩翎羽灑金團扇,輕輕地為那老者扇風送涼。
“愛妾不愧是國色天香,連你給老夫扇來的徐徐涼風之中,也帶有絲絲幽香沁入老夫心脾,讓老夫渾身舒坦。”那老者的雙眸仍是半閉半睜,嘻嘻笑道,“看來,這座綠竹亭須得改名叫做‘香風亭’了!”
“太師取笑賤妾了!”那少女聽得這老者開口說話,急忙斂回了心底的思緒,一邊繼續為老者輕輕搖著羽扇,一邊臉上綻笑地淡淡說道,“能夠為太師扇風取涼,已是貂蟬莫大的福氣。至於這‘香風’一說,賤妾哪有這等天賦異稟?”
“嗬嗬嗬……你有這天賦異稟的……你自己大概是習慣了沒覺出什麼來,老夫可是百聞而不厭啊。你身上肌膚裏散發出來的‘女兒香’,就像那綻放盛開的牡丹一樣,來得馥鬱濃洌……”那老者用肥大的蒜頭鼻在空氣中貪婪地猛嗅了幾下,倏地一下睜開了眼,側過頭來直盯著她,目光變得莫名的灼熱起來,“對了!老夫應該改成這樣一個比喻:你這‘女兒香’,就像老夫平時最愛痛飲的涼州醇酒一般,能讓老夫酩酊大醉哪!……”
那少女聽了,不禁掩口莞爾一笑,伏地含羞而道:“太師大人再這麼謬讚下去,賤妾快要羞得無地自容了。”
“老夫哪裏是什麼‘謬讚’?貂蟬哪!你可真是世間罕見的奇女子啊!既端莊賢淑,又千嬌百媚;既溫婉平和,又盈盈多姿;既知書達理,又秀色可餐……”那老者一臉癡癡的笑意,捋了捋自己頷下的蒼髯,伸出雙臂前來拉她,“快快抬起頭來——‘莫使嬌顏空俯地,卻當如月供人瞻’啊!老夫可是一刻也離不開你這天姿國色來養眼哪!”
貂蟬聞言,卻仍是俯臉淺笑,對那老者的拉扶半迎半拒,不肯立即抬頭起身。正在他倆拉拉扯扯之際,忽聽得綠竹亭門外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
黑衫老者麵色微微一變,應聲停住了手,緩緩收了回來。他臉上神情一凝,整了整衣衫,這才坐直了上身並抬眼向亭門口處看去,卻見來者正是他的心腹謀士李儒。
李儒在綠竹亭外台階下躬身垂手立定,微微低著頭,似乎沒有看見亭裏的任何情形一樣,兩眼俯視著自己腳下的地麵,緩聲稟道:“啟稟太師大人,屬下有要事相告。”
貂蟬立刻知趣地從亭中地板上站起身來,輕擺柳腰,退到那老者所坐的涼席左畔婷婷而立。
那老者心神一定,看著李儒,沉聲問道:“你有何事相告?”
李儒這才抬起頭來,瞥了一眼站在那老者涼席左側的貂蟬,微微皺了皺眉,拱手稟道:“太師大人,屬下有軍國大事向您單獨麵稟……”
原來那老者正是當今權傾天下的太師董卓。他一聽李儒此言,立刻會意,卻不照辦,而是不以為然地嗬嗬一笑,斜身伸手撫了一下貂蟬那垂在腰間的瑩潤玉手,拉著她倚身坐到自己身旁,同時向李儒開口說道:“貂蟬姑娘侍奉本太師一向甚是恭謹得宜。你們前來奏事,她就無須回避了。李儒,你且進亭講話罷!哦……對了,你不是在執管此番遷都長安之事嗎?眼下辦得如何了?”
李儒隻得緩步上了台階,站在亭門口處,略一沉吟,向董卓躬身答道:“太師大人,洛陽城中三十萬戶百姓已有二十六萬在我西涼大軍護送之下遷往了長安。明後兩日,陛下和朝廷百官亦當移駕出發,前往長安。在下特來請示:太師大人可是要與陛下一道起駕同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