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夠了,夠了。”董卓盯了半晌,看到那些大木箱確實未曾藏有金銀細軟,這才擺手示意。那些西涼士卒見狀,急忙停了手退開到一邊去。董卓圍著那十餘口木箱緩步轉了一圈,又走回亭內的涼席上坐下,向司馬朗兄弟招了招手,讓他倆走上前去,嗬嗬笑道:“你們司馬家果然不愧為‘詩書傳家、以儒立身’的名門望族!本太師在朝堂之上,對你們父親的淵博學識也一向佩服得很哪!不過,依本太師看來,司馬朗——你這個二弟司馬懿倒頗有幾分剛毅之氣,不像是普通書香門第中的文弱書生。他今年幾歲了?已經被郡裏舉孝廉了嗎?”
司馬朗剛才還在替二弟“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言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如今看到董卓似乎不以為忤,這才悄悄放下心來,又聽董卓如此問來,便斂了心神,謙恭有禮地答道:“啟稟太師,小生這二弟年少輕狂,言行不當之處,還望太師大人海涵。他今年才十四歲,隻是太學裏的童子生,離郡裏推舉他為孝廉還早著哪!”
“嗬!瞧他這身材那麼高大,本太師還以為他至少有十八歲了哪!”董卓微感意外,思忖有頃,眉頭忽又一皺,輕輕歎了一口氣,“可惜了!可惜了!倘若他現在已是孝廉身份,本太師一定會提拔他為本府中比六百石官秩的西曹屬!也不必再去啃那些經書了,過幾年本太師就能放他出去擔任主政一方的太守、刺史……”
“多謝太師大人垂青,小生這二弟尚還學未有成,待他在太學裏年紀稍長、學識略厚之後,自會登門拜投在太師大人麾下效力。”司馬朗借了董卓剛才那個話頭,連忙開口恭聲謝道,“眼下,小生但請太師大人廣開恩慈之路,讓我等兄弟返回故鄉,為您招撫百姓負繈來歸。”
“這……”董卓麵色一凝,伸手緩緩捋了捋頷下的須髯,深深沉吟起來。雖然從眼下情形來看,司馬朗兄弟並無叛逃之跡。不過,倘若真的放他倆出了這個洛陽城門,何去何從誰又能保證得了?慮及此處,董卓也不禁猶豫不決了。
正在此時,貂蟬那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太師大人……這有什麼難以決斷的?河內郡位於關東諸路反賊與我朝廷大軍的交界處,正是戰火密集之地——他們兄弟二人甘冒矢石之險前去勸說百姓赴京歸附,實乃獻忠於您的少年義士。您可不要拂了他倆這番忠心才好!”
“唔……貂蟬這話甚是不錯。”董卓聽罷,連連點頭,向司馬朗、司馬懿說道,“也好!本太師就允了你們,讓你們離開洛陽,返回家鄉前去招撫百姓罷。”
司馬朗、司馬懿二人對視一眼,臉上都不禁露出了一絲喜色。同時,他倆又齊齊向貂蟬投去了深深感激的一瞥。卻見貂蟬麵無表情,大概也是為避嫌而裝作視而不見。
“董太師不可如此輕易答允他們啊!”李儒頓時麵色微變,一下也顧不得許多了,急忙開口進言道,“此例一開,隻怕難以善後。倘若朝廷其他大臣的子女們紛紛效仿這種行為,打著‘返鄉招撫’的旗號出城而去,一個個卻又真假難辨——不知他們誰人是逃、誰人是撫……必會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浮動,那可如何是好?”
“這個……這個,李君之言也講得有理啊!”董卓聽了李儒這話,臉上表情不禁一滯,細細想去,一時又有些躊躇起來。
見到董卓這般猶疑,司馬朗兄弟二人頓時覺得不妙,剛剛放下去的心不由得又一下懸到了嗓子眼上!
董卓遇刺
這時,猝然聽到花園門外一名西涼守卒向裏麵揚聲稟報:“啟稟太師,我西涼軍中派往關東諸路反賊內的斥候①吳茂,從前方帶回了重要情報,請求當麵稟呈太師大人——請太師大人示下!”
“吳茂回來了?他能帶回什麼重要情報?”董卓在綠竹亭中聽得分明,冷冷地哼了一聲,很是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不過又是誇大敵情、胡說一通向本太師邀功領賞罷了!哼,還故作神秘,搞得這麼有模有樣的……罷了!且讓他進來麵呈本太師吧!”
李儒聽得他這般吩咐,心中一動,拿眼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司馬朗兄弟,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又卻遲疑著忍住了。近來,這些西涼軍的暗探們也確實愈發不像話了——一個個跑到關東前線隨便兜了一圈之後,連各路反賊的一根毛發都沒見著,就慌慌張張逃回洛陽,把一些道聽途說的流言蜚語當做重要情報謊報上來,還煞有介事地聲稱是自己苦心打探得來的,借此表功領賞。像吳茂這樣自稱有重要情報稟呈太師的探子,每天都會跑來兩三個,聽完後卻發現大多都是捕風捉影之談。所以,董卓早已習以為常,今天甚至連基本的保密措施也不做了,不顧司馬朗、司馬懿兄弟還在這裏,便讓吳茂進來早早稟報完畢了事。李儒覺得他這麼做似乎有些草率,但那些探子們自己不爭氣也是事實,他隻得悶聲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