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收拾好了行囊走出客棧,項尋正檢查車廂捆綁事宜。
“沒有車夫?”雲舒見四下並無他人,輕聲問道。
“無需車夫,這馬兒可自行尋得咱們要找的人。你瞅瞅它,有沒有眼熟?”
雲舒輕步上前,這馬兒像極了那日背著她回萬嶽峰的那匹。那日她慌忙上山,隨意將它丟在路邊,幾日來她都未曾想起,如今它竟又出現在自己眼前,雲舒突覺心頭一酸。如果雲展也能再次出現該多好,還有那匹不聽話的“烏鵬“。思到此處,她慌忙得搖搖頭,不再讓悲傷的情緒熏染了自己,她知道自己現在要趕緊找到無妄人,弄醒赤貂,找到爹娘。
項尋輕撫著馬兒的鬃毛,探頭看了看那裘四叔,依舊坐在之前的位置,飲酒。
雲舒靈活地跳進了馬車中,想到同項尋結識到現在二人短短相處的這數日,竟不知不覺有了點心跳加速,她不敢繼續多想,隻得不住地勾著手指。可等候了半響也不見項尋跳上車來,她狐疑地將頭探出馬車,見項尋正親昵萬分地抱著馬頭,依舊撫著鬃毛,像是杵著發呆,便輕聲問道:“你發什麼呆啊,時候不早了還不上車,趕路要緊。”
項尋聞聲忽是一愣,笑道:“你先等我下,總歸我是客,臨走之前總是要跟主人道別一番。”說著他回頭衝著雲舒咧嘴一笑,那一笑雲舒那羞澀感更勝了一分。
“你別瞎鬧了……”為了掩飾內心的砰然一動,雲舒隨口一說,可這話未落已是瞧不見了他的身影。雲舒轉而又是一陣煩悶,自己方才是怎麼回事,心焦心急心甜心……羞。可那項尋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自己又不好意思催促,不好意思埋怨更不好意思傾訴。想著他口中的主人無疑是那裘四叔,雲舒心中暗自嘟囔:“我才是主人好麼,瞎講究什麼。”
她猛地撩起車簾,卻正和那裘四叔四目相對。那個眼神,冰冷異常,竟還有著無從言說的奇怪惡意,那個震懾力並不陌生,雲舒深覺在何處體會過,但卻如何都想不起來,她心驚卻不敢開口。他們二人同是靜默不語,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已經凍結住了。雲舒隻覺得心跳奇快,莫名的緊張害怕,卻怎麼都開不了口。似是被人點了穴道,移動不得,逃脫不掉。
項尋也正是奇怪,方才明明瞅著那裘四叔在客棧角落靜坐飲酒,自己也是一直盯著他並未見其移動分毫,若說自己這雙眼睛可曾離開那老頭,也隻有方才同雲舒回頭一笑的一瞬,此刻整個大堂卻是遍尋不到半個人影。那老頭莫不是會移行幻影之術?思不得個所以然,他搖了搖頭,心念道:“果然這棺材睡久了,腦子也不靈光了。高人高手,思不清問不明了。”
項尋踏出客棧,心中一驚,那裘四叔正立於馬車前,他下意識的回望客棧那個裘四叔常坐的位置,確是空無一人。可自己明明進門的一刻,並沒見到有人從客棧走出啊。如此眼前這般又是為何?是這客棧真有暗門還是這裘四叔功夫深藏不露,竟有這幻步移行的絕妙之功。
項尋於一邊深思並未上前,雲舒卻還沉浸在莫名的不安中,此刻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任何景象,整個腦子裏都是一片混沌,像是被下了蠱惑一般,自己似是處在一片漩渦中拚命掙紮,不得生還之法。混沌中雲舒的腦中又出現了山巒,少年,鞭笞,訓斥,懲罰,從未見過卻又無比熟悉的在雲舒腦中胡亂閃現。
裘四叔已是感到項尋氣息,立即眼角暗垂,雲舒這才猛得回了神。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忙是避開裘四叔,火急火燎得跳下馬車,一步三跑,逃一般地跑到項尋身側,一把抓住他,已是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她想把剛才自己的感受趕快告訴項尋,但是隱約中身後的人,單單隻是個存在的感覺,就將她整個人震懾的無法出聲。
項尋輕輕反握住雲舒的手,暗暗捏了下,雲舒又是一個恍惚,忙抬頭欲言,卻心中一滯,終究未吐出半個字。
項尋深感奇怪,將雲舒半攬入懷中,笑道:“怎麼了?見鬼了一般。”
雲舒胡亂搖頭卻依舊不語,想要回過頭瞅了瞅身後的裘四叔,卻又不敢,這份不敢並不是來自裘四叔給她莫名的恐懼,而是她不想將方才的異動讓項尋知道。至於為何,她不知道,但是心中有個命令給了她這個指示,是她不得不遵守的。
裘四叔走到二人身側,雲舒方才像又得到指引一般抬頭看了看,此刻的裘四叔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攝人心魄一般的眼神,雲舒刻意仔細盯著他的眼睛,一灘死水毫無漣漪。她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感受從何而來,這讓她更不知道如何言語了。偏偏就在此時,似是有一曲輕輕曼妙的音律縈繞於心間,突如其來卻讓雲舒心安了下來。方才的驚恐或許隻是自己近日經受了變故,起了莫名其妙的憂慮。她不敢深想,輕聲對項尋說道:“你要道別的人……主動來找你道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