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心頭一顫,緊張地捏緊了拳頭,顫聲道:“……這個是……是誰的?”話雖出口,她卻已然想到,除了駱千乘還能是誰?可她不敢相信。在她眼中,項尋的性命固然遠比駱千乘重要千倍萬倍。但在別人眼中呢?在姚覓眼中呢?她還弄不清這場突如其來的決鬥因何而起,但即使必須以命相搏,即使死亡是注定,可既然生死已定、勝負已分,項尋完全沒有任何理由要剝下駱千乘的臉皮……這種戰利品除了用來顯示自己的殘忍,招惹姚覓瘋狂的怨恨,並沒有半分對項尋本身有利的一麵,況且雲舒心中的他,並不是一個狠辣心毒,喜歡用變態的方式炫耀能力的人。
翻來覆去的想著,越想心情越亂,她輕輕地放開了緊緊抓住項尋腰背的手,眼角瞥到呆站在一旁的姚覓,心中又同情起她來。
她總是如此,勢均力敵時小心翼翼,生怕對方占自己一點便宜;處於劣勢時步步為營,一門心思想著如何鑽對方的漏洞,從而轉劣勢為優勢;一旦大局已定,勝券在握,她又泛起了悲天憫人的大愛之心,同情起被自己打敗的人。這或許就是她虛偽的一麵。她呆呆地望了姚覓兩眼,忍不住長歎一聲,默然垂下頭去。可也不忘側轉了下身子,擋住了項尋拿著臉皮的手。
項尋已然瞧出了雲舒的心思,輕笑一聲,道:“無需驚慌……不過……拜托你舒兒,下次能不能盡量把我想得……沒那麼有特殊癖好……”
雲舒心頭不禁一驚,還未想好如何說出心中千番疑問,卻見項尋已經繞過她,緩步走到十絕老人身側,抬手擋了擋額前依舊如注傾瀉的雨水,笑道:“差不多了,你的雨該收住了。”
十絕老人長噓一口氣,笑道:“我這房子炸得七零八落,總還要徹底澆一澆暗火,萬一你們都走了,這山穀中雜草叢生,半夜再燒了老朽的屁股。”
“你女兒不是還在嗎?”說罷他笑著搖了搖頭,轉身走到姚覓身旁,兩人目光相對,默然無言,他將那臉皮置於姚覓眼前,輕聲道:“你可以親自去問他!”
姚覓愕了一愕,忽而大笑一聲,環抱雙臂,冷冷道:“他還活著?”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心中的疑問又能找誰去問?。”
姚覓心頭一震,倒退三步,身子搖了兩搖,又是冷冷一笑,道:“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有多貼心?”
項尋沒有回答,轉目不再看她,緩緩地漠然側開身子,為姚覓讓開一條路。
姚覓卻忽然轉過頭,目光悲戚,跳過項尋,繞開十絕老人,最後落在姚覓身上,她努力擠出一抹子淒慘的笑容,顫顫巍巍道:“歡迎都進來觀摩下……”
雲舒心中氣血俱已堵在一處胸口,悶得她透不過起來,易地而處如果是她處在姚覓的位置,又會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她能期待什麼?她不敢想,忙擺了擺手,竟帶著哽咽聲,道:“不用了……”
可姚覓卻忽然走上前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先是哈哈大笑後又怒而失色道:“好妹妹,你不是挺可憐我的嗎?陪陪我……”
雲舒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她可以一把甩開姚覓的手,畢竟她的“大老虎”又在身邊了,她又可以趾高氣揚耀武揚威了,她沒有了危險沒有了顧慮,她甚至可以給別人製造危險。可她沒有這麼做,因為屬於姚覓的“大老虎”或許永遠不在了。
雲舒顫顫巍巍跟著她的腳步,被她半拉半扯地拖進了一片廢墟之中。路過項尋身側的時候,雲舒投以求問的眼神,卻隻收到了項尋緩緩一笑,她不禁蹙眉,這個笑容,好像根本沒事兒一般。
茅舍本就因為爆炸而完全不成樣子,又被狂風暴雨席卷了一番,滿目瘡痍,破爛不堪,可她們還是一眼就看到那個歪靠在一片黑磚瓦旁的少年。
雲舒慌忙停下了腳步,駐足不前,閉上眼睛還不夠又用雙手將整張臉都捂住,不留一絲縫隙,仿佛呼吸到這片空氣都是恐怖的。她不是怕見到屍體,但是她怕見到血肉模糊且沒有臉皮的屍體。
姚覓輕輕捏了捏她的手,雲舒更使勁不願將手放下,姚覓輕哼一聲,笑道:“你快瞅瞅,他沒死……而且他的臉……還在!”
雲舒雖說放下了雙手,卻依舊緊緊地閉著眼,她深信這是姚覓的惡作劇,不禁心中暗咒道:“到這個時候還能拿這個出來開玩笑,姚覓真不愧對毒娃子的花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