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怒目瞪著他,她不想傷害自己,她隻想用眼珠子把他方才說的話給瞪回去。再側目瞧了瞧身旁的老婦人,深覺此時也是不好多加言語,否則不敢保證這老人家會不會像她一樣是個想象力豐富之人,怎麼想她倒是無所謂,恐怕桑逾空就要被劃到花和尚的行列裏去了。他現在的言行舉止不像陸羽也不像桑逾空,因為這兩個人都是個極其隨遇而安之人,想的都是予人方便才是予己方便,即使自己不方便也決不會提出來。可是他現在這樣挑三揀四像個鬧脾氣的小孩,恍惚間在她心中閃過了項尋的影像,那個人是個沒有上等廂房就不願就寢的人,此時不知身在何方,心在何處。
桑逾空頓了一頓,眼睛並不看向任何人,很是隨意地說道:“今晚我同她一間就好。”這個“她”很明顯指的是什麼人!
雲舒感到老婦人的手顫抖了下,如果這話是項尋說出來一定會是層層的曖昧,但是桑逾空說出卻很是寡淡,就好像在說一起吃飯一起念經一樣,她並沒有聽出任何情感的意味,隻是老婦人明顯氣息有變,難不成看起來已是古稀的老人真是個比她還會胡思亂想?她忙上前拉住桑逾空的衣袖,扯了扯,低頭小聲道:“大師,您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桑逾空回過身來,雙目柔柔地看著她,淺笑道:“你不是說今晚隻能我們倆聊天了嗎?”
“那我們可以隻睡覺……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說分開睡覺……各自在各自的房間裏睡覺!也不用說非要聊天的。”
“可是我想聊天。”
“什麼時候不能聊天,非要今晚聊?”
“是的,今晚我不想睡覺,隻想聊天……而且是同你聊天。”
“既然都是聊天,我們還借宿幹什麼?躺在郊外仰天看這星星聊天不是更愜意?”
“我不想在野地裏聊天,可以了嗎?還是說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桑逾空這一句話一下子把她說急了,她忙是吼道:“我能亂想什麼,我是信佛的人,您是修佛的人,我有什麼好亂想的。”
“那便是了,兩個出家人秉燭聊佛法,就這麼決定了。”雲舒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口舌之戰上輸給他,她開始懷疑一直以來自己在強詞奪理之中獨占鼇頭不過是因為對手每每放水?總之此時她是徹底沒了言語,很明顯自己根本改變不了他的決定,隻是不明白他此刻為何突然有些無理取鬧,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就算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此刻卻也顯得毫無道理。她不敢將他聯想成一個趁虛而入的登徒子,她知道他不是,即使他怎麼改變,他對她從未強求過任何事情。
她斜目看了看老婦人,心中又有了另外一種思量,她不知道自己和桑逾空的對話這個耳背的老人聽清了多少,但是對方那顫抖的手和周身散發的氣息看來,這個婦人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此時隻得馬上隨便找了個台階下,於是笑道:“怕黑就直說嘛,今晚我就是大師的螢火蟲,一閃一閃的。”說話間她還不忘雙手做出一眨一眨的樣子,忽閃著眼睛轉身跳到老婦人身旁,大聲道:“老婆婆,今夜我們有事要說,就不勞煩您了。”
不知是湊巧還是疲於偽裝,老婦人將這句話倒是聽得很是真切,垂著頭帶著沉悶的強調,道:“新婚夫婦是有些難舍難離,老婆子我是眼拙了。”
此下若還做解釋便甚是多餘,說多了別人會想得更多,不如就按照對方的想法來。雲舒笑道:“老婆婆,有什麼吃的嗎?隨便什麼東西都可以,我們確實有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好,你們倆隨便坐,我去廚房取來。”
“我幫您。”
“不必了,你休息吧。”
見那老婦人步履蹣跚地出了門,想來應是拐進了廚房,雲舒躡手躡腳地走到桑逾空身側,猛地一咋呼,但似乎並沒有嚇到任何人,她不由地癟了癟嘴,笑道:“把你的陰謀說出來也讓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