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舍的門旁站著一位男子,身穿寬大黑袍,披散著頭發,額間係著發帶,衣領拉得老高,不但遮住了整個脖子也遮住了整張嘴和鼻梁。這副打扮讓人一眼望去隻能看到一雙無比陰冷刺骨的眼睛,但是這雙眼睛已經足夠讓桑逾空認出他來。
他的衣著裝扮讓他隻適合在黑夜出現,他就好像黑夜裏的一部分,絲毫不會讓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至於到了白天,他卻依舊這副裝扮不得不說不但不能有所遮蔽反而顯得份外惹眼。一個隻在黑夜裏出現的男子,如今卻在白天現身,不但如此桑逾空更加清楚他已經很多次這樣不守規矩了。他的人他很了解,絕不是蠢到意氣用事,他的出現隻有一個解釋那便是這個人已經等不到黑夜。畢竟從早上到晚上,這一段時間於此人而言極其漫長,他的要做的事情已經等不及了。
老婦人見到黑衣男子更是大吃一驚,這讓她不自覺地身子一顫。她迅速抬起頭看了下桑逾空,他表情似乎並不意外於男子此時的出現或者說他對於所有的意外都早就習慣了淡然處之。老婦人上前一步擋在了桑逾空和黑衣男子的中間,她麵對男子怒目圓瞪,怒斥道:“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
男子站定於原地,相比較老婦人的急躁而言他的渾身上下隻有木然,他連眼皮都不曾抬起,更別說瞧一眼她,整個聲線都極其的冰冷道:“你出現的似乎也並不是時候。”
老婦人有些氣結傾身上前想要辯駁兩句,卻被桑逾空打斷了。他長身而起,取出袖間的佛珠猛地拍放在了桌子上,佛珠接觸到桌麵的時候發出的聲響超出了應有的高調,之前還想著來一場口舌之戰的兩人瞬間隱去了所有的聲響。不管是桑逾空還是陸羽,不變的就是都很討厭別人在他麵前拌嘴。
桑逾空閉上眼睛,厲聲道:“你下去。”
老婦人自然是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聽的,雖然她並不是桑逾空的手下,但是這個男人總是有種震懾力讓她不得不聽從他的命令。不得不說有的人生來就有發號施令的氣概,桑逾空就是這樣的人。老婦人心口一涼,垂首離開。
其實一個女人心甘情願去聽命於一個男人無外乎兩種原因,要麼是忌憚這個男人,要麼就是愛這個男人,老婦人知道是哪一個原因,桑逾空也知道,隻是誰都不願意承認而已。
把對方的心意視若無睹這一點,桑逾空和雲展確實有幾分相似卻也並不相同,雲展用自己的愛來利用著貝衣靈為自己行事甚至犧牲,而桑逾空隻希望眼前這個女人能以最快的方式離開自己的視線。
桑逾空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抬起頭看一眼黑衣男子後又很快地垂下了眼。桑逾空不管說話還是做事都很少去目視著對方,因為他覺得並沒有多少人值得他去留心去注意。對方的心情也好,想法也好或者意願也罷,凡是能用麵部表情表現出來的一切,他都不需要關心,既然如此他便無需勞煩自己的這雙眼睛去管他們的神情變化。
男子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在桑逾空靜默的時候,他也並未開口,為何而來因何而在,他都沒有想過要來表述一二。他習慣於聽從而不擅長講說。
靜默了一陣之後,桑逾空冷臉,冷目,冷聲道:“鬼奴!”。這個聲音極冷,冷到讓人跌入萬丈寒冰一般。
男子可以聽出桑逾空聲音的溫度自然也辨別得出桑逾空的心情,他立即單膝跪地雙手抱拳,但卻依舊靜默不語。
桑逾空冷聲嗬斥道:“滾回去!”
“師父。”
“嗯?”
“貝衣靈已死,徒兒不知何去何從。”
世人皆知鬼奴聽命於貝衣靈,卻沒有人知道,在鬼奴聽命於貝衣靈之前,他首先是桑逾空的弟子,桑逾空唯一的男弟子。
而對於一個合格的弟子而言,一生除了師父的話之外就不應該再去聽命於第二個人,除非這第二份的聽命是師父要求他做的。鬼奴便是個極其合格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