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著他,一直坐到夜色降臨。
我失魂落魄地翻過外牆,回到府中,走進自己的屋子。那一夜,我沒有入睡。我用一個晚上的時間說服自己相信他已死的事實。我還不能垮掉,還有不少事情等著我做。
我瞞著家人,典當了一部分的首飾,找人安葬了他,就在那片竹林。隻是那片竹林,我再也不踏入。既然答應了他要遺忘,那就要逼自己不去想,不去看。
安葬了他的屍體,我把自己關在房內整整一個月。隻是,遺忘並沒有那麼容易,即使是捧著一本毫不相幹的書卷,我還是會控製不住,淚流滿麵。我鎖上門,不讓任何人看到我黯然神傷的一麵。
努力不想他的名字,努力不想他的臉,我頻繁地跑出府外,見識一切能夠吸引我的事物。也正因為這樣,我百般違逆娘,才令娘頭疼的很。
我到今日還是沒有想透徹,到底是誰殺了他?江湖人的背後,都會有一段複雜的故事,而他,也有他的過去?是仇,是恨?他生前曾經為了這些付出了他的命,而我選擇為他樹了一座無名塚,但願他可以安心。
在他離去之後,我學會了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也許正是因為他,我才改變了吧。太早麵對生離死別,讓我無法再回去之前無憂無慮的模樣。隻是在親人麵前,我還是極力維持開朗活潑的那一麵,不想讓他們為我擔心。
那份情感,得到的太快,我還沒來得及珍藏,上天便固執地把它收回去。而他,還要我認真遺忘。到頭來,我還是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我原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已在他離去的那一年便流幹了,沒想到再次追憶,依舊讓淚濕了眼,濕了臉。
我原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已在他離去的那一年便流幹了,沒想到再次追憶,依舊讓淚濕了眼,濕了臉。
隻是遺憾,為何他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為何連一眼都不舍得看我?他一臉安詳,是真的放得下我一人在世間?甚至連一點眷戀,一點擔憂也沒有?
每次在夢裏看到他的身影,從剛開始的清晰可見到最後的模糊不清,醒過來,也隻是美夢一場。睜開眼,發現他已走遠,走出了我的世界。甚至,此刻想來,他的五官早已記不清了,隻是依稀還記得他的溫和笑意。
原來他早已猜到,時間真的可以讓人淡忘許多事,許多人。隻是唯一忘不了的,便是當時的那一刻悸動。
辛鳴。
我默念著他的名字,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子。不出三麵,我便迷戀上他。隻是忘卻他,我卻足足花了三年時光。
上官家三小姐有心上人這一傳聞,再次銷聲匿跡。而我,再次在眾人麵前恢複往日的燦爛笑臉,毫不拘束的性情,這則真實的消息卻漸漸成了一個毫無根據的謠言。沒有人再看到我和陌生男子有過接觸,所謂謠言似乎不攻自破。
唯有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曾經發生過的,最真實的。
他離開了我,卻讓我如此孤獨地活在這個世上。把我一個人落在原地,我卻再次走入了沒有盡頭的那一條路。我也許早已失去了勇氣,所以才會如此妥協,打落牙,和血咽下。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醒來,淚濕了枕頭。
我的那一刀,雖然沒有刺中心口,但是失血不少,傷口也很深。大夫交代了,隻能臥床靜養一個月,不可勞心費神。
我無奈地搖頭,但還是不得不遵從大夫的叮嚀。一個月,的確是有些長久。
這一個月,我想了很多。
皇甫舜在我養傷期間,沒有來過一次。這樣也好,沒有見麵的劍拔弩張,沒有針鋒相對,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互不幹擾才是最佳的相處方式。
上天跟我開了一場不小的玩笑,執意把兩個沒有緣分的人綁在一起。
這個時候,海棠該盛開了吧。爹說,海棠是花姿瀟灑,花開似錦,雅俗共賞的名花,素有“花中神仙”之稱。海棠集梅、柳優點於一身而嫵媚動人,雨後清香猶存,花豔不俗。
爹為我起名海棠,是因海棠似嫻靜的淑女。
還記得府中植了一大片秋海棠,八月時,花姿嫵媚明豔,雖豔無俗姿,細賞之餘,神韻無窮。爹說,我是八月所生,而秋海棠另有一別名——八月春。秋日萬花蕭條,沒有春日的繁花似錦,百花鬥豔,唯有院中的秋海棠開得極好。那一片粉色的花海,在風中搖曳生姿,刹那芳華。這般的風華,卻遠遠勝過春日的百花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