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他歎了一口氣,靠向龍椅的椅背,眼神懶懶地望向我。
“無論皇上怎麼說,海棠都不會相信的。”
他撐著額頭,像是在反省什麼,啟口:“這信上的字跡,珍貴的地圖,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問題?還不能騙到你嗎?朕騙過了所有人,卻唯獨你,不信朕的話?”
我大驚失色,我猜測的果然沒錯,他真的是……
壓下心中的厭惡,我抬起雙眼,淺笑道:“皇上設的,是一個好局。”
他看似無奈地搖搖頭,話語中帶了幾分苦悶,在我聽來,卻那麼諷刺。“既然是好局,為何連你都騙不過?”
“因為,至始至終,都是皇上一個人的陳述而已。麒麟山莊遠在國境,而莊主也是皇朝的敵人,自然也無法當麵對質。”我頓了頓,拿起他手邊的這張信紙。“信上的字跡,若是我爹親手所寫,也可以用強迫的方法,不是嗎?”
他不露聲色,彎起嘴角:“強迫?”
“但這封信,並不是任何人強迫我爹所寫。”我拿起桌上的毛筆,淡淡說道:“聽說,皇上閑暇時,喜歡研究名家書法,而且,善於模仿。”
他微眯起雙眸,冷冷睇著我:“你是在懷疑這份信,是朕寫的麼?”
自然,我不會說出真相。什麼該說,什麼該深埋在心底,我明白。一字錯,也許便會墜入無底深淵。
我彎起嘴角,笑道:“皇上,海棠學藝不精,但還是想讓皇上看一樣東西。”
他不置可否,但我在他眼底看到了允許的神色。我蘸上濃墨,抽出一張紙,照著這張信紙,仔細地抄了一遍。
這一刻,我心內緊張萬分,甚至連握著狼毫的手心,都冒出了細汗。
終於完成了最後一筆,我大舒了一口氣。把紙張鋪平在桌上,低垂下眉眼,輕聲說道:“海棠獻醜了。”
側身站在龍椅的一邊,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我感受的到此刻的沉默,仿佛要令人窒息一般。
等待的時刻,似乎特別漫長,漫長的仿佛,看不到一絲希望之光。我根本不知,皇帝是何種性子的男子,也無法暗自揣測到他的想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但是他,我永遠琢磨不透。就像是我爹的這件事,我也無法知曉他的目的為何。
“原來上官家三小姐寫了一手好字啊。”他拿起這張紙,像是在欣賞名作一般,讚歎道。“才十七歲的女子,字跡如此飽滿,雄渾,有力,實屬難得。”但我毫不沾沾自喜,因為我知道,他想說的並非這些。
“你一開始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綻?”突地,他放下紙,話鋒一轉,令人沒有喘息的餘地。
我從容說道:“我隻是想讓皇上看一眼,模仿字跡,其實並不是一件難事。”
他的聲音,依舊沒有帶給人一絲壓迫感,卻無法令人放鬆。“依你看,這張原稿,並不是出於你爹之手咯?”
我斂下笑意:“初看第一眼,海棠也以為是出自我爹之手。但是,仔細看來,並非如此。我自小便與爹感情很好,爹也用心培養我。雖然海棠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名媛淑女,但是爹的字跡,我是從小拿來當字帖所用的。”
我不緊不慢地說道:“臨摹,是模仿著別人的字跡,也許極其相像,但畢竟難以以假亂真。而對我來說,我爹的字跡,也是我的字跡,如出一轍。六歲習字,這一手字,寫了十一年,相信就算是內行,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所以,還請皇上三思,這世上,並不是隻有一個人,可以寫出這封信來。”我透過眼角餘光,暗暗捕捉他臉上的神情。“也許,隻是一個圈套而已。但根本無法證明,我爹是有罪的。”
“是啊,朕還以為,你也會上當呢。”他緩緩的,吐出這一句。
我握緊雙手,不讓心中的局促流露表麵。“皇上也明白,我爹是清白的,不是嗎?”
“你應該知道,上官啟是上官家的支柱,若是他不在,上官家到底會是何種光景。”
我明白他的所指,隱忍回應:“皇上,海棠的表現,不盡人意,但是還請皇上不必懲罰無辜之人。”
他眯起俊眸,把玩著手中的狼毫:“你想讓朕大告天下,洗清上官啟的罪名,官複原職?”
我緩緩抬起頭,對他的話,置之一笑:“海棠沒有這麼高的要求,不過,我要的,隻是皇上所說的一半。”
他很感興趣,開了口:“何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