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那進來坐坐吧。老人把門打開。房間的結構和夢裏的一樣,家具也是古老的風格,沒有燈光的環境使的地板沒有光澤。等我進去後,老人在飯桌上又點起一支蠟燭,燭光衍射到牆壁上麵,我看到的又是一幅黑白遺照,裏麵的人竟是那位老婆婆,但又比我見的要年輕。我頓時感覺到時間前後顛倒、縱橫交錯、分崩離析,又被重新拚接起來,分不清自己是在哪裏,分不清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夢中,分不清是在別人的夢中還是在自己的夢中。
老人順著我的眼光望去說,這是我老伴,十年前去世的,也沒生過什麼病,就這樣走了。
慌亂之中,我表示了下哀悼,心裏卻在琢磨該不該離開,或者進煢拓家看看。然後我向老人借了一支蠟燭點燃後往煢拓的房間走去,鑰匙是夏夕給我的,如果不是我和夏夕在同一天晚上做的夢,很有可能從那天以後我是不會再來這的。
從地板和門把手上的灰塵厚度來看,煢拓的家除了我和夏夕便沒有人再進來過。我把蠟燭固定在客廳,在我身後,有個坐感舒適的三人沙發,有四把式樣各不相同的扶手椅,還有一張茶幾,式樣也是一張一樣。上麵是水母狀的大吊燈,如果有電,這會顯得相當耀眼。我打開廚房落地窗,風吹的吊燈晃動,燭光也飄忽不定,我坐在沙發上思考,整個房間隻有我的影子伴隨它們顫動。
我問自己,我尋找的東西是否還存在;或是原本就沒有存在過;煢拓悄然無聲地離開是因為《灰之預言》嗎;如果是,那麼下一個人會是我嗎。我要尋找的僅僅是破解的方式,我要盡快的離棄這本充斥著死亡氣息的書。打破契約,讓自己來主宰自己的生命。
煢拓,你是否也這樣想過。我閉上眼睛,尋求煢拓的幫助。
突然之間,臥室裏傳出嘈雜的聲音,這不是物體之間的聲響,而是人與人的談話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分辨不清誰說了哪句話。而此時,我大腦處於一片空白中。長時間琢磨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但有一點我是肯定的——這次我不是在做夢。
[四]
有誰在裏麵。
我躡手躡腳走到門口,屏住呼吸。緊貼耳畔傳來自己枯燥的心跳聲。毫無疑問,這房子裏除我之外還有人,而且不止一兩人。我盡可能腳不出聲地穿過黑暗的陽台,來到臥室與客廳之間的平台,把身體探出窗欞向裏望。聲音在此時卻頓然瞬間轉移到客廳,從我背後傳來的聲音增添了音樂,酒杯的碰撞聲,鞋根與地板的碰撞聲,這樣的聲音像是在慶祝,歡樂的舊日音樂從牆壁後麵如水蒸汽般浮上天花板。我回過頭,身體僵硬在那一刻,腋下幾道冷汗滲出。我想開門進入臥室,但門被反鎖。但我的視線卻可以從臥室穿過看到半個客廳。
看到的畫麵像一部舊電影,色調像黃昏般泛黃。在場的人陶醉在輕歌曼舞之中,像是絲毫察覺不到我的存在。他們跳著舞,影子在水母形的吊燈下回蕩,無規則的從我能所見到的半個畫麵有節奏的出現,我看了兩個人,四個人,五個人。從他們的穿著上看,這些人不像是這個年代的人,他們坐了時光機,或是我坐了時光機,到了一個並不屬於自己的時代。
我數到了五,音樂就停頓下來。然後他們在快樂地描述一樣東西,那東西被握在五個人之中的某個人手裏,我仔細一看那不過是一張紙。我豎起耳朵,竭力捕捉門縫泄出的片言隻語,但都無濟於事。談話聲渾然一體,一個詞也分辨不出。他們的聲音,像一堵厚厚的石灰牆橫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