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1 / 1)

我掏出手機發現沒有一格信號,突然冒出一個用視頻拍攝記錄眼前一切的想法,但畫麵在數碼世界裏卻是虛無的,鏡頭裏麵一片黑色,像是受到嚴重的幹擾。沒有人,也沒有奢華的環境,隻是和我來時一樣沒有生氣。也就是說,我所能見到的,也隻能是我所能見到的,無法記錄和保留。我再次意識到我眼前的並非是現實中的人。我的兩隻胳膊起了層雞皮疙瘩,腦袋裏有一種天搖地動般的震感。氣壓就像周圍相位偏移一樣發生變化,使得我耳朵裏“嗡”的一聲底鳴。想咽唾液,但喉嚨幹得沙沙響,未能順利咽下。我環視四周。心髒又開始發出又大又硬的聲響。

所有人坐了下來,我隻看到沙發的一角伸出一隻手騰在空中比畫著,那是個高個子男人,他穿著一件白襯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邊,下身是一條質地柔軟的深藍色棉布褲,一隻白色的貓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爬到沙發上安靜地臥在這個男人的身邊,發出詭異的叫聲。根據前麵的畫麵來看,我認為這紙就握在這個人的手中,那紙就如同是一張藏寶圖,使的他們如此忘我的興奮。

幾分鍾後,一個身穿米黃色連衣裙的瘦小女人走到他麵前,放下高腳杯,杯裏的液體像是已有些年代的酒水。他們談論著某個話題,爭執不休,兩人開始露出不悅的表情,貓從他身邊跳開。這時候第三個人出來阻止,這是個小個子男人,身著灰色對襟毛衣。從表情上看,他們的觀點像是在哪裏產生了分歧,但他站到高個子男人這一邊,而這位女人激動地伸手準備搶奪男人手中的那張紙,被在場的第二個女人攔住,女人短發,麵目帶著猙獰,可以說她並不像個女人。

眼前的場麵一下子變的極其混亂,和幾分鍾前相比那是截然不同的。轉眼間,高個子男人倒在了地上,背後了一把四寸長的水果刀,直達心髒部位,白色的襯衫滲透出暗紅色的血,他在地上縮成一團便很快咽了氣,那卷紙依然握在他手中,死死不放。動手的便是在場的第三個男人,中等個子,略微駝背。由於他一直背對著我,所以無法看清他的模樣。瘦小的女人躲在他的身後,他們應該是一對夫妻。對麵他們的是一男一女,情緒有點失措,短發女人隨手拿起東西就像他們砸去,而小個子男人卻在死者手中搶奪過那張紙後竭力地往陽台上衝試圖逃跑。行凶者拔出死者身上的刀,再次決定將他們一一殺死,小個子男人的臉貼在通往陽台的門玻璃上,血從他的嘴角滑落下來,順著玻璃。

昏暗泛黃的色調被他瞬間改寫成紅色,牆壁上,陽台上灑滿了汩汩的血液,甚至在那隻白色的貓身上都帶著半邊的紅色。他刺下的每一刀我都能實實在在地體會到刀進入肉體的質感。每一滴我都能聞到活生生的血腥味。霎時間,一股惡寒與突如其來的惡心感侵襲著我。男人回過頭,瞳孔逐漸放大,微笑著望著我,原來他一直知道我的存在。他和他的妻子拿著那張紙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臥室的門被打開了,他們走過的地方都留下紅色的足跡。貓受到驚嚇,從窗戶跳出,落入了樓下的灌木叢中。

臥室和陽台的門即將被打開,他的刀會刺進我的心髒。這是我所做的最壞的打算。他向我靠近,伸出手想要開打這最後一扇門。客廳裏的鍾敲響,所有指針都停留在十二這個數字上,鍾擺搖晃了一下。我身體麻痹無法挪動,緊緊地閉起眼睛,腦袋裏一片空白。感覺上雙臂肌肉似乎正一塊塊斷開,我知道自己正無限接近於死亡,暗黑的深淵已在我眼前張開巨口。

時間隻過了一瞬,但卻像是永恒,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在門前倒下,雙手捂著胸口,女人跪在他身邊,手上沾滿那三個人的鮮血。男人的容貌在瞬間蒼老過去,他用最後的力氣抬起頭望著我,他的瞳孔的顏色變深,我看到他的臉已經不是剛才那張凶殘的臉,而是煢拓的那位鄰居。

與此同時,我不再感覺被某種東西束縛,迅速逃離現場,穿過地上的屍體往樓下奔去。全身上下軟弱乏力,雙腳不聽使喚地倒在路邊。路兩邊樹木高高聳立。色調灰暗的樹幹,縱橫交錯的粗枝,遮天蔽日的葉片。腳下茂密地長著羊齒等雜草,像在拚命吸收微弱的光線。陽光全然照不到的地方,青苔默默覆蓋了岩體。這是我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後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