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北平城那個最出名,一定不是總統李宗仁,也不是京劇名伶楊小樓,問十個人,最少有九個人會說是小兒王王潤吉。
還隻是早晨,體生堂外已經門庭若市。
抱著稚子的民婦,拖著孩童的老叟、駕著車子的農夫,也有挑著扁擔的外地客商。眾人不為別的,就為求一劑小兒王親手配置的中藥藥方。
張翠花不停的哄著懷裏的女兒。
女兒小妮剛剛一歲,說話還說不利索,但從昨夜開始,她就不停的發高燒,上吐下瀉。
哭著哭著就沒了力氣。
早晨的時候,張翠花拉住丈夫,想要丈夫帶女兒去城裏找個醫生看看,丈夫乜斜了眼,哼哼兩聲,說道,”一個丫頭片子,死了也就死了,哪有那麼多廢話。”
他穿衣起床,手裏拿了窩窩頭,頭也不回的上工走了。
張翠花心涼了半截。
她在家是老大,娘剛生下她來的時候,爹一看是個不帶把的,立刻就給娘甩了臉子,奶奶也不待見她們娘倆。
特別是有了三個弟弟後,張翠花就成了家裏的免費勞力。
從五歲起,就跟著娘去地裏幹活,學沒上過一天,苦倒吃了不少。張翠花也在心裏暗暗發誓,要是自己有了孩子,自己一定不會待她這樣。
十八歲嫁了人,張翠花就忙裏忙外,將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有幾次,婆婆還暗地裏誇了她,這讓張翠花心中的希望更足。
自己年輕,自己多幹一點,到時候孩子們就少受一點罪。
特別是自己還有個命苦的老娘,若不是自己幫襯著,那煙鬼老爹還不天天打死了她。
但是,命運從來沒有改變。
紅火的日子從自己生孩子開始,就變了味道。
老大是個不帶把的,過了兩年,老二出生了,也是個不帶把的,再過兩年,生了老三,又是個不帶把的。
這一下,張翠花臉上也掛不住了。
男人們娶媳婦可不是生閨女,人家是傳宗接代的,連生三個閨女這種事,怕不是要被街坊鄰居們戳破了脊梁骨。
從此,張翠花在家裏更加小心翼翼。
原本過年過節,往娘家帶的豬肉也換成了胡蘿卜,就這,婆婆還橫挑鼻子豎挑眼。到處找茬。
但閨女也是自己的心頭肉。
見丈夫上工去了,張翠花啜泣一陣,索性牽了大妮二妮,又將小妮的抱在懷裏,一路往京城趕來。
活了二十多年,張翠花從來沒有出過村子。
到了大路上,她也不知道往哪裏去,一路走一路問,好在莊戶人實誠,竟然就問到了京城裏。
見周圍人影重重,張翠花愈發放下心裏,看起來,今天找的醫生靠譜,不然為啥這麼多人呢,隻是口袋裏的錢……
她捏捏裝在裏邊的幾張毛票子,心裏七上八下。
但願這個醫生不會收很多錢,不然小妮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糖葫蘆嘍,糖葫蘆……”
就在這時,大路上一個賣糖葫蘆的忽然轉了過來。一根碩大的竹竿上綁了稻草,上邊紮著光滑程亮的無數的糖葫蘆。
“娘……”身邊的二妮喊了一聲,“我想吃糖葫蘆。”
張翠花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