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光如同新生的希望一樣溫柔的灑落,原空在半夢半醒見聽見草叢作響,他揉揉惺忪睡眼,果然在模糊之間看見個人站在他麵前。那人穿一雙皂青麻布鞋,著一匹深灰舊僧衣,帶著那半枯半古檀木珠,合著雙掌便喊師兄來。
原空迷迷糊糊抬頭去看,見來人正是澄心。
他揉揉臉站起來問道,“師兄弟們可還都在山裏嗎?”他的嗓音低啞無力,似乎在等待著某種救贖來將自己釋放。
澄心道:“大家都已經回去,長老叫我再進山尋安施主,卻不料丟了路徑走失在這裏。幸好遇見師兄,如今倒有個幫襯。”
原空聽了,拉起澄心便往花房處走去。他一邊走一邊說:“昨晚我一路跟蹤那個會喚鳥的妖女,果然就發現蘇施主被她藏著這裏。”
澄心道:“如今我們得先想想如何離開這個鬼地方,等回了寺院再糾集人來就救她便是了。”
“你有所不知,蘇施主不知中了她什麼妖術昏迷不醒,我怕耽誤時久枉送了她性命。”
澄心隻跟在後麵聽他說,不一會兒就來到那花房,隻見周遭景色陡然一變,層林盡處石路便鋪展開去,豁然一片五彩繽紛,滿目盡皆十色斑斕,那青黃白紅、紫綠藍橙的星點就如長虹碎裂,化入凡塵。各色奇花,密密層層。藤葉枝蔓,蔭蔭萌萌。馥鬱芬芳,如一壇清釀美酒,天地飄香,漫入心扉。真個風月好洞天,長作濃情久眷伴。
兩人正躲在花蔭下偷看半天,卻不見那花房有任何動靜,剛要潛身過去,正見那女孩出來。她頭發微微散亂,斜斜的劉海蓋著半邊臉,她也不梳整妝容,打了個懶腰便悠然唱道:
芭蕉三丈三,花楹飛上天。
淩霄攀雲柏,海棠扶紫萱。
合歡知心意,木槿訴良言。
迷迭香滿庭,鳳仙伴我眠。
扶桑胭脂味,溪沙常洗浣。
薔薇從野莽,紫薇意綿綿。
芙蓉半出水,曇花作塵煙。
蕎麥留春色,紫藤知舊年。
菖蒲芍藥貴,煉作百草丹。
醉蝶繞紅楓,暖骨避風寒。
春盡梨花藏,秋來丹桂香。
無窮逍遙處,層花百味甘。
君子若蘭玉,美人如杜鵑。
離兮鳳凰木,悲兮折龍膽。
石蒜紅花蕊,生在黃泉邊。
朝朝花落盡,生世無改遷。
原空與她見了幾麵,從未聽到她開口說過話,卻沒想到她的聲音美得竟像片通透的梨花。可遺憾的是她長長的劉海總是遮著半張臉,讓人無法看到她全部的麵容。
女孩唱罷,在周圍的花叢間探看了一會才又進了屋裏。這時澄心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對原空說:“她若在屋裏呆一天,我們難不成也要在這裏守一天嗎?不如等我先先探出個路徑再回來救人也不遲啊?”
原空道:“若是有什麼萬一,我大不了舍了命衝上去。可要是留她一個人在這兒,我實在放心不下。”
兩個人僵持了半天,這時女孩才又從屋裏出來,她換了一身鵝黃輕裝,額前的劉海仍是將臉半遮著,披在肩背上的頭發卻編成了一串串細小的辮子,胯間的那兩隻布口袋始終不離左右。
她哼著歌從木屋走下來,徑向林子深處去了。原空見她終於還是出去了,這才忙跑上木屋,來到蘇玉所在的那間房,見她仍昏迷不醒,臉頰上卻是白森森的,毫無血色。原空見了擔心的要緊,二話不說伸手便要去托抱,可沒想到卻被澄心攔住道:“師兄你果真要救她?”
“終於等到這機會,為何不救?”原空反問他,“我們都是出家人,舍身救人便是奉行大義。”
他說罷便要去將蘇玉抱起來,澄心卻拽著原空的袖口說:“師兄這話差矣,這蘇玉於我們無恩無惠,何必舍命救她?常言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是救不得她反將我兩師兄弟搭上,豈不辜負了長老一片栽培。”
說完他便拿出塊布巾,單手托著便往蘇玉口鼻蓋去,當即就要將她捂死。
原空見了忙將那布巾一把奪過,氣衝衝的扔到了地上。
“你不願救她自己先走也就罷了,為何心生歹毒!你好歹也是修行一場,怎麼就下的了手!”
澄心嗬嗬笑了笑,長籲一口氣將那布巾撿起來說道,“若躺在這裏的人是我,恐怕師兄你便不會冒死來救了吧。”
“我……”原空略一猶豫接著又說,“師兄弟之間情同手足,救你是理所當然的。”
“恐怕是師兄你已有淫心,別有所圖吧。”澄心看了看蘇玉,冷冷的哼道,“若真是如此,我便要說與眾人知道。怪不得你獨自跑來這裏,還不知昨夜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澄心的話直刺他心底,他甚至懷疑自己昨天夜裏的一舉一動都被澄心看到。
“你不要胡說八道。”原空有些氣急敗壞,臉卻霎時間紅了上來。
澄心卻不理睬他,繼續說道,“若真是如此,回到寺裏我便說與眾師兄弟們知道。倘若你我就此離去,瞥了這累贅,早早脫身去尋歸路,便證明你沒有淫情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