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兄弟,請你在尚武堂借住一宿。我們絕不為難於你。”上官乘雲含笑道。
柳名又覺好笑,又覺憤慨,道:“什麼借住一宿?你們分明想關我,還如此客套、做作,簡直令人作嘔。我告訴你們,今天縱然我敗在這裏,總有一天,你們會雙倍奉還,痛苦十倍,不,是一百倍!識相的,趕緊讓路,否則,小心遭報應,自生自滅。”
司馬鄴反駁道:“像柳兄如此為人,帶些強盜,問也不問就闖進來,說也不說就開打,視別人的生命如草芥,難道就不怕遭報應嗎?難道就不怕,有一天,流落街頭?那才真叫自生自滅!更何況我們隻是關你一宿。”
柳名一笑,又道:“我說不過你。但你們可要記住,我所受的屈辱,必定會十倍奉還給在場的各位。”
下麵的人,突地躁動起來,柳名的話,終究未說得徹底,因為他們都在說:“處死他,除掉他,關他一輩子,叫那柳霸天,不敢小瞧我們······”
“眾位安靜一下。這位柳兄弟,並未傷人,我們如何能處死他?況且,這於俠義,也是說不過去的。”上官乘雲低調回應,臉色依然沉穩,沒有半點慌急之色。
有人道:“上官堂主,做大事,不拘小節。況且我們即將達成武林聯盟,到那時,魔教就算再強,再狠毒,也不過是我們的手下敗將,囂張不起來的。”
上官乘雲沉靜半晌,沒有說話。
又有人說:“難道上官堂主還不明白?你可以借機廢掉他的武功,讓他無從繼續作惡,不也是為江湖,做了一件痛快、令人拍手叫好的事嗎?”
上官乘雲喃喃道:“可是······”
說話的兩個人,想見功夫不一般,因為經過剛才的偷襲和打鬥,臉色竟無半點焦疲之色,隻是不知,是何門派,師承於誰。
“除掉柳名,除掉柳名,除掉柳名······”底下的人更加堅決,仿似這件事情,一萬個正確,一萬個不可否決,但換句話講,殺人便是殺人,縱使理由再對,也不免要產生一絲驚駭和怒罵。
上官乘雲自是猶豫不決,但有的人,卻堅定得很,她是柳飛絮,此時已帶著一隊人,大步走進來,而仇明跟風一鳴,倒已不見蹤影。
“誰說可以處死他?你們一個個,自命正派之士,沒有想到,卻如此狠心,隨隨便便,就要將一個活生生的人,送入地府,還有什麼良心可講?還有什麼臉麵見人?”說話的人,也正是那驕縱的姑娘。
“姑娘此言差矣······”有人立馬說話,但被柳飛絮截斷。
她繼續道:“不管你們有什麼原因,都是不對的。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難道各位自居忠義之輩,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那姑娘我,可真要笑掉大牙嘍。”
“你······”那人似乎止住嘴巴,話也咽了下去。
柳飛絮再說:“誰若想處死他,就是與本姑娘過不去,就是本姑娘最大的敵人,就是······”
卻未想到,她的話,照樣被人截斷,是這樣講的:“照姑娘所言,我們豈非,都是你的敵人?都要和你作對?”
柳飛絮一笑,接著道:“隻有那些心懷不軌、潑辣狠毒的人,才是本姑娘的敵手,至於你們,難道都與正義公理,都與人間真善,過不去嗎?倘若真是如此,這結盟大會,可以稱作‘狗蛇大會’了。”
眾人一片嘩然,都想罵上幾句,隻因他們被罵作‘狗蛇’。
上官乘雲突然道:“姑娘此言謬矣。”
柳飛絮詫異道:“此話怎講?”
上官乘雲接著說:“在場的諸位英雄好漢,沒有一個心懷不軌,亦非潑辣狠毒之輩,而姑娘卻將他們比作狗蛇,豈非太過無禮,太過蠻橫?”
柳飛絮一想,倒也如此,笑道:“算你對。但我今天,一定要帶走他,你們誰也不得阻攔。”
上官乘雲道:“恐怕不行,隻因為他是魔教中人,還企圖破壞結盟大會。若是放他離開,勢必會引起更大的麻煩。話說回來,姑娘與他,是何關係?”
話未完全脫口,又有人喊道:“她肯定也是魔教分子。上官堂主,不如將兩人一並關押,滅滅他們的威風。”
上官乘雲又是不語,在思索。
柳名急切一道:“飛絮,趕快離開,別胡鬧。我自有法子逃走。”
“可是······”
柳飛絮的話,再次被人截斷,隻聽一個漢子道:“原來她竟是柳飛絮,魔教的公主,大夥,千萬不能放跑他們。”
現場一片動蕩,但也沒有亂作一團。
柳名這一句勸誡的話,沒有想到,竟然自己說漏嘴,教他們兄妹,都陷入窘境,此刻,他的臉色,半點也不好看。
但柳飛絮,卻在發笑,絲毫不緊張,隻聽她道:“各位好記性,竟然記得住我的名字,還以為自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現在看來,倒要感謝各位的抬舉了。”
“我呸,誰抬舉你?我們隻不過······”
柳飛絮打斷道:“我今天,就以我,換他,不知眾位意下如何?”
她倒變得相當認真,以至於,她的一句一字,別人都聽得分外清楚,包括站得比較遠的東方怡跟穎兒。
現場一片沉靜,似乎所有人都在驚訝和發呆。東方怡道:“這小姑娘,卻是可愛得緊,倘若不是魔教中人,此刻,我和她早已成為朋友也不稀奇。”
上官乘雲道:“小姑娘這又何苦?我們隻是想關令兄一宿,為的是,讓結盟順順利利地進行下去。隻要你們天魔教,與我們這兩派,不再動幹戈,又何嚐害怕,我們不放令兄走?所以,關鍵在令尊,而非在下一手造成。”
柳飛絮急道:“那你們,就關我吧。放了哥哥,關我,也是一樣的。”
上官乘雲複而陷入猶豫,隻聽門外又有聲音,而且分外熟悉,進來一位年過四十、卻又風度翩翩的長者,正是一去良久的上官風雲。
他道:“大哥,不如答應這位姑娘,放了那位柳兄弟。索性的話,將他們全都放了也未嚐不可。”
又是那常有的笑容。又是那少見的神態。
東方怡暗自忖道:“還是這位叔伯寬仁、大度,也是頗具風采,但卻不曉,因何至今都沒有婚配。”
司馬鄴仿若猜到東方怡此刻所想,對她說道:“東方姑娘可是在想,這位叔伯至今都未能成婚?告訴你吧,男人的話,一個人,難免寂寞,但卻比有家室的,活得更瀟灑,更加逍遙自在,你說是嗎?”
東方怡閉口不語。司馬鄴繼續保持微笑。
那邊,眾人自然不會同意上官風雲的後麵一個觀點,隻因放掉柳名,已是差強人意,甚至頗引不滿,更何況同時放走兩人,落個空,他們這時也都吵鬧起來:“魔教傳人和公主,至少要留一人,兩個都抓,最好,不然,難以平息眾怨。”
說話的這些人,必是吃了剛才那些魔人弟子的虧,所以現在才如此之急切,如此之痛恨,天魔教的每一個人,不管是好是壞,都要抓起來,然後給他們顏色看。
上官乘雲終於開口:“小姑娘,你當真要我,放了他,把你關起來嗎?等著你的,可是那陰暗潮濕的地牢,甚至是殘羹剩飯,你可消受得了?”
這番話,本是他拿來嚇嚇柳飛絮的,可她卻堅定道:“沒關係。隻要你們放了哥哥,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更何況,我相信,你們尚武堂,不會隨隨便便虐待人質的,對嗎?”
就在上官乘雲即將吐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柳名忽地一跑,也不管柳飛絮怎樣,逃不逃得出去,就那樣,直接奔往門外,但上官風雲,已然擋住其去路,可柳名,繼續跑,時間僅僅過去一秒,這時候,一個東西迅猛地落下,眾人隻覺眼前一片白茫茫,什麼也看不見,片刻過後,一個繩索伸到柳飛絮那裏,她一握,就被迅速地拉起,再過片刻,白霧漸漸散去,等到完全散去時,已經看不見柳名,更加看不到柳飛絮了。
原來,柳名早已發覺,白眉赤王帶著煙霧彈返回,並和他使了使眼色,然後迅速跑往門外,聲東救西,故意讓人看見,自然不用去管柳飛絮,等到煙霧充滿屋內的時候,白眉赤王故技重施,用繩索帶走她,但卻是誰也料想不到,至於柳名,究竟是從上麵跑的,還是從底下,尚且不為知曉。
“人呢?人在哪?”
上官乘雲和上官風雲,雖然知道他們往哪跑的,但都沒有下令去追,引得眾人焦急不堪,除去東方怡、穎兒,還有司馬鄴,他們倒是頗為冷靜,遇事不怕,也不慌急。
於是,屋子裏的一切,又指向站在靠裏的兩個人,他們一個,拿著刀,架在另一個的脖子上,未曾鬆懈,正是侯景衝,與那歐陽仁德,此時此刻,似在說些什麼,歐陽仁德一臉奸笑,毫不慌亂,侯景衝心裏,卻亂得吃緊。
“你殺了我呀。你殺了我,你的那位兄弟,也活不過來,還有你,照樣活不成,何苦呢?何苦製造殺孽?不如我們言歸於好,我收你做義子,這樣你就可以和鄴兒,成為我的左膀右臂,怎麼樣,我對你好吧?而你卻要殺我······”
侯景衝怒道:“住口!”
由於他的聲音比較大,那些江湖人士都看在眼裏,感於心間,立馬勸說道:“小兄弟,切莫衝動,歐陽堡主並非壞人,你不要意氣用事,鑄成大錯,到時候,你會成為整個江湖的敵人,還是冷靜些,放下刀吧。”
無論他說什麼,侯景衝哪裏肯放,恨恨道:“就算是死,灑家也不會放,直至,他承認,自己是個無惡不作、壞到透頂的惡魔。”
歐陽仁德見機說話,換了一種語氣,很平和,沒有夾帶任何不好的味道,亦或邪惡:“好好好,我承認,老夫是個惡魔,是個無惡不作的惡魔,是個壞到絕頂的惡魔,這下,你可該滿意?”
沒有想到,侯景衝竟是信以為真,堅懇道:“既然你已承認,我這便取你性命,各路江湖朋友,莫要阻攔我。”
侯景衝要殺自己,歐陽仁德倒像在發笑,因為他已聽見那句:“且慢!”
是一個中年人喊出的,意圖阻止他,阻止侯景衝做這衝動之事,沒走幾步,這個人接著道:“閣下莫非聽不出來,歐陽掌門,隻不過是被你屈打成招?你用尖刀抵住他的脖子,叫他如何說實話?還是趕快放下,大家平和對坐,好好說話,方自不失道義、禮節。”
侯景衝自是不聽,又道:“我不放。除非你們殺了灑家,或者一刀結果我。”
眾人又是無可奈何。上官乘雲道:“小兄弟,你不如給我一些時間,也好查明真相,還歐陽兄一個清白,叫你莫要做出此等錯事。”
侯景衝閉口不答,雙目中充滿憎恨。
“上官堂主所言,也即為我的意願。我們都可以向你保證,短期之內,必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若義父並非凶手,在下也會幫你找出真正的仇人。”司馬鄴接道。
侯景衝詭異一笑,暗自說道:“如若凶手就是他,你又當如何?難道會任我在你麵前除掉他不成?”
聲音雖小,司馬鄴聽得卻分毫不差,但旁人有沒有聽明白,尚且未知,隻聽他回應說:“要是當真如此,在下便任你處置,與違約的情況,同樣處理。”
話音了卻,竟無人再說話,可能都在想,侯景衝對司馬鄴說了些什麼,穎兒本想插嘴,倒被東方怡攔住,她緩緩、小聲道:“師姐,此事我們莫要去管。如果我們站在俠士那一邊,便要助其殺人;要是我們不站在那一邊,便得勸他收手,他於我們有恩,似又說不過去,況且,真凶尚未得證,你我更是無從知曉,隻好先查查,幫那個司馬鄴一把,就看俠士,是否應允。”
“那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袖手旁觀嗎?”穎兒問道。
東方怡繼續說:“我們悄悄溜掉吧。反正事情已經過去,相信柳名那夥,也不會攻回來,咱們留在這裏,也沒有用的。師姐,走吧。”
穎兒默然半晌,終於道:“好。”
司馬鄴轉頭見之,不由得露出一點輕微的笑,但卻趣味十足,他心裏仿佛在說:東方姑娘,你真可愛,我司馬鄴,愈來愈喜歡你了。
穎兒看到他望著東方怡的表情,神色似有變化,不覺歎息,若有所想。
兩人走後,侯景衝大聲道:“你們都走開。我要把他帶走,帶去一個無人的地方,讓你們永遠都找不著,讓他受盡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眾人立時一片大驚,都在說:“沒有想到,他竟恨歐陽堡主入骨。他背負的仇恨,到底有多大呀?”
雖然如此,但卻很少有人,真正擔心歐陽仁德的死活,估計心裏暗暗在想:會不會是真的呢?當然,這些人當中,絕無司馬鄴,也沒有上官乘雲。
司馬鄴暗自一想,決定拿出點本事來,用智謀,從侯景衝手中,救出歐陽仁德,隻聽他道:“你走吧。沒有人會攔你的。”
眾位武林英豪,自是驚訝不已,哪知司馬鄴是故意這麼說的,以此尋找機會。上官乘雲貌似已經看出,閉口不語。
當侯景衝走得更遠一些,司馬鄴手中卻忽地一彈,一枚碎銀子直射而出,瞬即擊中他的右手腕,這看似平凡的一擊,可非同一般,侯景衝隻覺手一麻,完全使不出力道,自然無從揮刀,去回擊,或者下殺手,再回頭時,上官乘雲已經竄到他身旁,突使一招擒拿手,按住他的肩臂,使他無力反抗,隻能發出頻繁的怨聲。
“放開灑家,放開灑家······”
歐陽仁德瞧見如此大好的機會,自然早已趁機溜回,口中不住感激道:“多謝上官老兄出手,仁德隻怕又要欠你一個人情。”